宋驚落吓了一跳,低頭向下看去。
隻見一個小男孩被幾具屍體壓在下面,隻露出髒兮兮的半張臉。一隻血淋淋的手伸出來,有些無力地握着她的腳踝,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棵救命稻草。
宋驚落彎下腰,伸出手指撥開他額前的發。
看清楚以後,她随即變得有些失望。
恰在此時,身後傳來軍隊的腳步聲和喊聲:“主上要找的人丢了,你們找找這裡有沒有活口。這個人非常重要,若是找不到,我們全都要掉腦袋,聽到了嗎?”
她慌忙間準備擡腳離開,但電光火石間,她似乎又想起什麼,猛然間回過身,再次蹲回他身側,眯起眼睛細細打量他。
她驚訝道:“怎麼會是你……”
宋驚落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他。
前世她回到中原的第一個任務,便是刺殺威武将軍的小兒子、度山軍的少将軍——宋岸。
她有意接近他,做他的通房丫鬟。起初,他對她連正眼也瞧不上,可後來不知怎的,忽然又對她親近起來。
他甚至願意讓她随意進他的書房。
後來她無意中翻到他的書信,才知他原是前朝鎮遠侯的獨子。
鎮遠侯還在世時,威名遠播,打得北境守軍避退三十裡,豐功偉績,足以青史留名。
若非幾年前鎮遠侯突然病逝,也不會有今日之亂。
鎮遠侯雖死,但其部下的勢力依然不可小觑。方才叛軍口中要找的人,想必就是宋岸吧。
宋驚落默默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将他從屍體下面拉出來。
她看着他微微起伏的胸膛,漸漸放了心。
“算了,是我欠你的。”宋驚落有些無奈地說道。
她将他扶起,躲在一個樹洞中。她在樹葉的縫隙中看着他們忙了幾個時辰還是一無所獲,心中的石頭才漸漸落了下來。
他們什麼都沒找到,說明表哥的确不在這裡。雖然不知他去了哪裡,但應該性命無恙。
待那些叛軍灰溜溜地走了,她才帶着宋岸爬了出來。
此地不宜久留,必須盡快離開。
她将宋岸背在身後,因為他已經全然不省人事,所以背起來格外吃力。
屋漏偏逢連夜雨,還沒入冬,天地間竟然就下起了雪。她和宋岸幾乎都是衣不蔽體,如今更是寸步難行。
宋驚落想起長公主臨死前的囑咐,是讓她到冀州去。
她又想起前世威武将軍便是鎮守在冀州的。她雖不知宋岸是如何變成威武将軍的兒子,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二人一定有些淵源。
這麼說來,她帶着他一起去冀州,也還算順路。
咕——
還未等寒氣侵體,她的肚子就先叫了起來。
自從昨日醒來,她便滴水未進,還要四處奔波,體力消耗極大。
現在,她也就快撐不住了。
宋驚落又背着宋岸走了許久,看到前方不遠處有一處樹林,就又仿佛看到了希望。
也許他們可以進去休息一會兒,摘一些果子吃。
趴在她肩膀上的宋岸手指微動,漸漸醒轉,他驚訝地發現自己靠在一個陌生人有些冰冷的後背上。
他意識到是她救了自己,有些虛弱地說道:“姐姐,謝謝你救了我。”
宋驚落繼續往前走,沒有看他:“我救你,隻是為了從今以後,都不再欠你了。”
宋岸疑惑地歪了下頭,疑惑道:“可我與姐姐素不相識,你又何談欠我的?”
宋驚落前世殺過不少人,可隻有對宋岸,她覺得愧疚。這些人裡,要麼是被她的美貌欺騙,要麼是罪有應得。
唯有宋岸,給了她一片赤子之心。
可她最終還是辜負了他。
宋驚落沉默不語,将他帶到樹林裡坐下,非常熟練地撿來樹枝生起火。
宋岸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說道:“姐姐,你好像常過這種亡命天涯的日子。”
宋驚落道:“亡命天涯又如何,錦衣玉食又如何,最後你還不是要跟我一起逃命。”
宋岸有些崇拜地看向她:“姐姐果真慧眼如炬,我都這樣了,竟還能看出我的身份。不過你别怕,我不是那些嬌氣的公子哥兒,什麼苦都吃得了。”
宋驚落在心裡暗暗罵他白癡,嘴上說道:“那些判軍要找的人是你吧?你就不怕,我把你帶到他們面前邀功請賞?”
宋岸搖頭道:“我不怕。反正是姐姐你救了我,隻要你不覺得虧本,我自然是任憑處置。”
宋驚落輕哼一聲,把找來的果子扔給他,說道:“還挺精明。也不知道長大了怎麼就……”
那麼傻。
她把後面的話都咽進肚子裡,漸漸不作聲了。
夜裡風大,雪還在下,宋驚落坐下來,才感覺到徹骨的寒冷。
她就差沒撲在火堆裡了,卻還是覺得冷。
于是,她開始四處尋找樹葉,把自己的衣服填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