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孩童賭氣不肯寫作業,甚至在考試時交上白卷。
她覺得不像,可事實就是如此。
親眼所見,應沖是一個随性、不愛規則的人,房間如此、做事如此。
教學生更是随意,甚至可以說是糟糕了。
但她卻加入了遊隼,一個看起來需要絕對的規則與嚴謹克制的組織。
還說要帶着自己熟悉流程,讓自己成為她的後輩。
真相與事實,究竟是什麼?
常引開始思考。
事實是應沖的确受了傷,且還不輕。
回去仍是在應沖亂糟糟的家裡,她們去了小賣鋪後面的遊隼總部,裡面依舊是冰冷的機器,沒有人。
應沖駕輕就熟去一個橢圓形存儲倉中療傷,半小時後出來就跟沒事人似的。
她們回去後在家裡待了十幾分鐘,應沖打了個幾分鐘的電話,挂斷後跟她說:“問題不大,就是暫時得搬個家。”
常引全程沒有多問,安安靜靜跟着走人。
應沖收拾了幾件衣服,很随意地從床上撈了幾件,她也沒吭一聲。
出門時應沖問:“還氣着呢?”
她搖搖頭。
的确不氣了,疑惑太多反而靜下心來。
應沖沒再惹她,走出幾步似乎是欲言又止,在她身上這可是少見了。
即将走出破敗的巷子時,前面的人妥協似的歎了口氣。
“那不是也都跟你說了嘛,就是需要你自己甄别甄别。”
“啊?”常引當時在看旁邊的建築,愣了一下才答。
應沖怪腔怪調:“沒什麼,是我自作多情了。”
“啊……”常引沒懂“自作多情”的含義,總覺得自己要說些什麼。
偏偏她也不知道要說什麼了,于是走了幾步後,她抛出了一個問題。
“為什麼我等了七天?你說過我的時間線跟你的連在一起,世界線就在RW01上。”
應沖卻不回答了,開始顧左右而言它。
她理所當然有種不好的感覺,結合之前應沖展示給她的樹木圖景。
于是忽然開始懷疑:“我的世界線真的在RW01上嗎?”
七天的設定也許和空界有關,那個空界是應沖的,七天的時間也許來自于她的手筆。
可自己的世界線連到RW01的話,自己離開空界,繼續進行的應該是自己的生活吧?
她可還沒有經曆應沖出門解決事情的那段時間。
應沖停下腳步看向她,稍微挑了挑眉,沒有說話。
她略微俯視的目光中居然沒有驚訝,反而笑了。
“發現了呀。”
這語氣也不像是逗弄,和之前大有不同。
常引心跳開始加速,腦海中閃現過諸多畫面。
她想:像那棵樹一樣,離開的特殊的時間線後,隻能原路返回,回到屬于自己的時間線上。
如果是這樣,一起從源世界進入空界的人,必須一同回到源世界,否則時間線就會錯亂。
譬如,假設她們都是在A時間點進入空界,應沖自己先回了她的源世界,即RW01,她再進入空界時的時間點就是B了。
如果自己的源世界也是RW01,那麼自己那段時間沒有出去,自己再次出去後應該進行的是時間點A的下一刻,但常引要去的應該是B的下一刻。
無論怎麼想,剛剛她都是和應沖一起回來的,時間點也比進入時候晚了幾分鐘,她和應沖一起去了B的下一刻。
那麼她A~B之中的時間呢?
對了,應沖說自己的時間線跟她的時間線連在一起。
可真的是這樣嗎?
她開始懷疑。
“世界線和時間線,究竟是什麼東西呢?”她擡頭問。
應沖笑容裡多了一些她讀不懂的含義。
“剛那棵樹是真的。”
這位老師再次答非所問。
勤學好問的學生思考了一段時間,問:“你應該沒有騙我吧?”
老師看着她笑了笑,“那誰知道呢。”
過幾秒,大概是覺得這小同學可憐,丢了顆定心丸過去。
“還真不一定,不過現在大概是不會的,如你所見,那棵樹是真的。”
小同學想到之前的院長,再看看眼前的老師,忽然間,某個想法如電光一般閃過心頭,她沒捉住,隻隐約窺見了一個尾巴。
老師也許不是個好人,但似乎的确是個好老師。
小同學想:她沒有讓自己經受威脅,沒有讓自己偏聽偏信。
于是小同學又開口喊了“您”。
應沖聽見的時候差點沒給氣笑,“小崽子還分挺清楚啊?”
常引糾正她:“我和您隻差了兩歲。”
應沖沒理她,她追問:“您的意思是隻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判斷,其他人都不可信嗎?”
說這話時難免有些沮喪。
這意思像是前方還有重重的深海與崇山。
應沖這回沉吟了一會兒,說:“車到山前必有路。”
仍是答非所問。
常引卻感受到了輕松。
應沖笑話她:“怎麼,不是總想着多知道一點兒嗎?”
常引自有答案可以立即回答,不知出于什麼原因,憋了幾秒才慢吞吞說出口。
“之前隻是想幫你。你說了隻是熟悉流程,我接你的班而已。”
“誰知道是這樣。”這話音裡的委屈怎麼藏也藏不住,偏人家說的又是事實,語氣也平平靜靜。
應沖難得開始懷疑自己。
她看着面前矮自己一些的女生,常引垂着頭,劉海便也低垂下去,直愣愣地指着地面。
其實一眼就能看到面前女生的前半生,畢竟她的确看過。
“我想你能活……走下去,而不是我幫你走下去。”
應沖将心裡的話坦誠講了出來。
她覺得有點肉麻,但忽然翻湧上來的愧疚感讓她不得不這麼說。
“嗯。”常引應了,“謝謝老師。”
應沖更無措了,愧疚中夾雜了更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堵得她有點兒難受。
常引不隻是她幫助的逃離者,更是她的後輩。
那是一個更早的故事。
是構成現在的基石。
此事暫且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