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凡面對何春花的話,漠然的點點頭,他聽出了大概的意思,他隻見那個女人,幹癟起皮泛着不健康的紫色的嘴唇,在那醜陋的一張一合。
“這個房子用來給你爺爺奶奶養老你沒意見吧。”
何春花抛出了最核心的問題,原本坐在沙發上的二老,一聽到這個關乎自己利益問題,也伸長了脖子等着何凡的回答。
“沒有意見。”
何凡早都絕望了,這個世界全都抛棄了他,連林柏都不願意給他一個眼神。
“既然你沒有意見,你就配合這把這個房子過戶到我們的名下。”
何春花步步緊逼。
“好。”
何凡點頭答應。
看着何凡的配合,原想着掙房産是有一場硬仗要打的,沒想到何凡這麼痛快的就答應了,順利到何春花都有點心虛。
“那我們明天就去辦手續,明天你就不要上學了。”
她恨不得現在就把事情辦了,隻有落袋她才真的安心。
何凡點點頭,聽從她所有的安排。
“爸媽,你們也累了,趕緊到屋裡躺會吧。”
何春花說完,就把二老安頓在了何春雷曾經的房間。
他們何家人對何春雷死在這個屋子沒有任何的忌諱,何春花帶着父母也不準備走了,事沒成之前先把房子霸占了才是關鍵,生怕節外生枝。
“我看家裡也沒什吃的東西了,你跟我去一趟菜市場,姑姑給你做點好吃的。”
這是雙方見面以來,何春花第一次主動提及自己是姑姑,如果不是為了安撫住眼前的男孩,她也不會虛情假意的說自己是姑姑。
不知道是為了表一表虛假的親情,還是眼看着要有一套房子心情的喜悅,何春花還真在菜市場拎回了不少東西。
從小到大,何凡都沒看到過自己家裡廚房像樣的做一次飯。
何凡呆坐在自己書桌前,聽着廚房裡油鍋的聲響,他知道這就是最後的晚餐。
約莫一個多小時的功夫,何春花就做出了四菜一湯,客廳地面上何春雷毆打何凡的痕迹,早就被何春花打掃幹淨。
沒想到在何春雷死後,何家竟能在何春雷死掉的客廳裡,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吃了一頓飯。
何春花一改談判時的冷漠,招呼着何凡吃飯,還給何凡的碗裡夾了一塊排骨。
那排骨晶瑩透亮看起來手藝就是不錯的,放在嘴裡味道還好,隻是做飯的人有點心急,排骨還是不夠軟爛,和林柏家裡阿姨做的紅燒排骨是雲泥之别。
在這個家的最後一晚,何凡竟然睡的異常的安穩,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
他不用再害怕何春雷的辱罵和毆打了,他也不會在看見林柏那雙帶笑的眼睛了,他累了,他真的變成了一個人。
何凡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第二天何春花不知道在哪找的中介,反正是讓何凡簽了一大堆的文件,何凡看都沒看直接落筆,原本複雜的手續隻用了一個上午便完成了。
就在需要何凡配合的,最後一個簽字簽完以後,何春花忙着和代辦的中介說話,她甚至都不願意和何凡最後揮手告個别,他意識到自己的價值已經結束,頭也沒回的就走了,徹底從這個城市消失了。
何凡的兜裡隻有一把鑰匙,一張身份證,和何春雷衣服兜裡剩下的幾百塊錢。
身上的校服太過顯眼,他去街邊的小店裡買了一條便宜的運動褲和一件T恤,換下了自己都快穿壞了的校服。
兜裡硬硬的鑰匙有些硌得慌,他拿出那把鑰匙,陽光下那鑰匙閃着耀眼的銀光。
何春花急的都忘了要那個房子的鑰匙。
何凡把自己的校服連同鑰匙,一起扔進了街邊的垃圾桶,買了一張便宜的火車票,坐在硬座上,咣咣當當的來到了平城。
若不是對面的人叫了自己一聲“小豆芽”,何凡以為這些塵封的記憶都已經模糊忘卻了,沒想到,隻這一句小豆芽,就打開了他記憶深鎖的閘門。
“為什麼要假裝不認識我。”
林柏用那種成功的精英貫有的自信看着他。
“我,我不記得了。”
何凡垂着眼睑,硬着頭皮說。
“不記得什麼?”
林柏站到了何凡的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一手還插在兜裡,一手捏着何凡的下巴,強迫着何凡看向他。
“不記得我當時親你的樣子嗎,我都記得,這麼多年我可是沒忘掉。”
林柏褪去了少年時那不經世事的慌亂,隻剩下一股何凡已是他囊中之物的志在必得。
時隔這麼多年,何凡好像沒有任何長進,一下子就回到了十多年前,仍舊是緊張的咽着口水。
林柏高中時上的國際學校,大學便出國留學,這些年見過了多少世面,初三時那一個吻早已不再是他的困擾。
剛滿十八歲,一次酒後就被一個情場老手的學長,引誘着失去了第一次,第二天酒醒他都有點記不清前一晚發生什麼了,看着旁邊熟睡的學長,在心裡罵了一句,這事就過去了。
都是兩個大老爺們,他又是上邊的那一個,但凡說出點什麼自己都顯得矯情。
當年被那個吻困擾了那麼久,後來見過更大的世界,知道這不過是個尋常事,隻是當年年紀小在那大驚小怪罷了。
又高又帥又多金的林柏,從來不缺主動送上前的人,他總覺得這事對于男人來說就是圖一樂,根本不需要走心。
隻是後來遇見再多的人,都不如當年的何凡讓他心動,僅就他偷拍的那一張何凡午睡的照片,伴随了他多少個躁動的夜晚。
所有的人眼睛裡都藏着欲望,隻有何凡的眼睛裡一片清澈,甚至十幾年後他盯着這雙眼睛,仍恍惚的覺得回到了當年。他林大少就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即便當年沒有得到,時至今日他也必須吃到嘴裡。
“去換身衣服,我帶你出去。”
“我不、不行,我得上班。”
“你們這個保安帶出沒問題把,我去采購需要個拎東西的。”林柏當着何凡的面,手機外放着給撥通了物業管家的電話。
“林先生,瞧您客氣的,你就盡管用,還打什麼電話呢。”
聽聲音都能想象到,物業的李姐臉上樂成了花,她還一直擔心這個何凡把事情搞砸,沒想到業主看他還挺順眼,出門都要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