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自家人關起門來一樣過日子,但村裡始終在這樣傳,老兩口心中有刺,但看着高興的兒子,他們隻能按捺下去。
就這樣平平淡淡到了年底,宋家是個大姓,一個全族公認的出息人——宋肖傑回了村。
宋肖傑是初中學曆,在城裡給大老闆開車,大老闆還挺看重他,每月給他開500元的工資——這簡直就是獨一份的體面工作,工資又高,又不累人。
宋家的族人都以老宋家能有這麼個出息的後輩為榮,宋肖傑雖然看不上這群泥腿子,但被人追捧奉承的日子他又實在喜歡,所以在他聽說了這件事後,就拍拍胸脯說他大老闆認識一個醫院的院長,那家醫院引進了國外的親子鑒定技術,隻要拿到證明,那麼這些流言不就不攻自破了嗎?到時候村裡人還有什麼閑話可說的?
原身也一向覺得自己的這個堂哥在外工作體面見多識廣,每次回家都過來跟他說話,兩個人的關系倒也還算親近,于是為了給梁秋蘭一個清白,抑或是堵住悠悠衆口,心一橫牙一咬拿出這些年攢下的所有家當拜托宋肖傑做這個國外的鑒定。
可誰知道宋肖傑這幾年給大老闆開車,家底沒攢下多少,工資都用來賭錢了。前些日子還因為被大老闆發現偷東西給他開除了。
宋肖傑拿着這筆錢,從縣城的一個黑診所開了一張假證明,一方面他覺得那丫頭肯定不是原身親生的,一方面又隐隐嫉妒,憑什麼在家當泥腿子的原身能找個那麼好看的老婆?
為了讓原身相信,他特意弄了全英文的假證明,就算有心人去驗證,這年頭懂英文的都在大城市,一個小縣城能有幾個?堂弟雖然是大學落兒,但說到底還是個高中學生,又過去了這許多年,他就不信堂弟都能看懂。于是,他放心大膽的在證明上寫了非親生。
當原身拿到這個“國外的親子鑒定結果”後,魂不守舍踉踉跄跄的往回走着,就這樣不小心失足掉下了河裡。
他本來是懂些水性的,可這時候是冬天,河邊根本沒有人,再加上他心神不甯,就這樣原身再也沒有遊上來。
老兩口聽聞噩耗,拿着宋肖傑給的報告,哭嚎了一路,整個村裡都知道梁秋蘭做了醜事,生了個野孩子給她男人刺激的跳河了。至此,梁秋蘭的罪名坐實了,宋家容不下她,她無處可去,隻能帶着孩子回到了娘家。
可一個有着這樣惡名的女子,娘家隻會嫌她丢臉,怎麼會給她遮風擋雨呢?
在原身去世兩個月的時候,梁秋蘭的娘家又給她找了一門親事,對方是個殘疾的老光棍,都四十多了還沒說上老婆。梁秋蘭堅決不肯,她哭着跪在地上求家裡人,說隻想好好撫養宋柔,不願再嫁。
娘家人怎麼肯?把她嫁出去,不光能省兩張嘴,還能換一筆可觀的彩禮。于是趁着梁秋蘭在地裡幹活的時候,娘家人故意把孩子帶山上去,然後回家就說不小心給弄丢了。
梁秋蘭都快急瘋了,要知道夜裡山上多冷啊,還有野豬蛇鼠,宋柔才一歲多,一晚上過去肯定活不了了。
那一夜,梁秋蘭挨家挨戶的跪在地上哭求,有那好心的人不忍心,組織了幾個村民上山尋找,一夜過去,他們隻帶回來一個挂着血肉的虎頭鞋。
那是梁秋蘭孕中一針一線給孩子縫的。
從那以後,梁秋蘭就變得瘋瘋癫癫的,那老光棍見狀也不願意再娶她了。
她清醒的時候,隻是呆呆地看着那隻染血的鞋子,然後無聲垂淚;瘋起來的時候就抱着枕頭,跑到原身的墳前哄着枕頭睡覺,甜甜蜜蜜的跟原身分享孩子成長中的快樂。
她最終也沒有熬過那個冬天。
梁秋蘭被人發現的時候,抱着那個髒兮兮的枕頭靜靜地躺在原身的墳墓旁,原身父母哭紅了眼睛,沒說什麼就接手了梁秋蘭的後事,把她和原身葬在了一起。
等梁秋蘭的死訊傳開,縣城裡那位有見識的大老闆和他妻子偶然聽說此事,親自驅車來到村中,盯着那份“國外的親子鑒定結果”良久,歎息一聲:“這張鑒定是假的。”
“什麼?”
反應最大的莫過于原身的父母,他們顫抖着站起身來,聽着那位光鮮亮麗的大老闆一臉同情的告訴他們真相:那些英文不過是一張翻譯的菜譜,蓋了一個私刻的紅印章,連非親生三個字都是用拼音寫的。
村民們得知真相後唏噓一片,可那宋肖傑做完這件事後早就跑了,他們還從大老闆嘴裡得知宋肖傑被辭退的真正理由,這下原身父母是真真正正的倒下了。
随着原身父母相繼離世,這件事情慢慢地就被無意或刻意的淡忘了。
最令人不平的是,當年在村裡傳流言傳的最兇的那些人,現在都有孫子孫女了,當有年輕人問起他們這段往事,以及當時對宋家媳婦梁秋蘭的污蔑指責,他們往往都會心一笑,被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大家當時都是開玩笑的啊,你看我們都是鄉裡鄉親的,當時也是為了他們家好,誰能想到呢?
然後呢?然後他們擺擺手,表示不願多說,又開心的逗弄自家孫輩玩了。
這次許願人的願望是保護妻子和女兒不受傷害,不但要幸福快樂的過完這輩子,還要讓欺騙家裡人的宋肖傑受到應有的懲罰。
現在的節點是流言已經傳得有鼻子有眼了,也不知道是誰傳出來的,等原身察覺的時候,老宋家的親戚就開始逐一上門了,剛才的宋三叔,就是其中一位極力支持原身離婚的家中長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