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外頭端着了一整天,晚間樊掌櫃又請了左鄰右舍為他慶賀,直到暗色彌漫之時,他才得以回了院子。
“夫君好生厲害!”杜甯晚努力想忍住臉上的笑意,到底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晚兒亦跟着沾光了。”
“是因為有晚兒和咱們的孩子,才給了為夫努力前進的動力。”宋策執着杜甯晚的手來到書桌前,笑道:“咱們也該給爹娘和嶽父大人報喜了。”
夫妻二人依偎着寫完了兩封長長的家信,寫完後吹滅燭火,宋策亦攬着杜甯晚說了許久的悄悄話,直到杜甯晚睡去,他才小心翼翼的放下她,給她掖好被子,獨自一人看着那套大紅色的狀元袍服良久,才回到床上沉沉睡去。
接下來,宋策幾乎是忙的腳不沾地,先是進宮上表謝恩,領取天子親授的功名冊和一應獎賞,由于他是三元及第,宮中賞賜倒是比往年豐厚了許多。
謝完恩後,又馬不停蹄的參加瓊林宴,與衆位同期同僚暢聊相交,之後還有謝師宴,聞喜宴,拜叙宴,賞春宴……直到各色宴會參加完後,新科進士一行人還要去國子監谒謝先聖先師,目的自然是學習先聖、先師的高風亮節,感謝他們的所做的貢獻等等。
忙到最後,就剩下最後一步:立題名碑,編同年錄。名碑上會詳細刊載新科進士的姓名、年齡、妻名、三代名諱、籍貫等信息,以上諸多事都完成後,就要到翰林院報道,拜見上官,正式開始翰林修撰的供職生涯。
……
明日就是宋策正式進翰林院的日子,說來也巧,就在今天上午,夫妻二人收到了青州縣家人的回信。
周木匠和方氏是特意請人寫的信,那秀才一聽是給今科新晉的狀元公寫信,喜的連潤筆費都不要了,仔細謄寫了一遍後才寄了過來。
方氏在信中說得知杜甯晚有孕,當即就要帶着家人趕往京城,還是親家公勸住了他們,說家中有老有小,長途奔波實在不便,親家公已經安排了得力的人趕往京城了。而栎陽府得知轄下的青州縣出了個三元及第的狀元公,直接為宋策的家人在青州置辦了一套寬敞的三進院子,杜知源因為是青州縣令,亦是狀元公的嶽父大人,年度考評直接得了個最佳,所以他們一家已經搬到縣城裡住了,離着縣衙很近,讓夫妻二人不要擔心。
嶽父杜知源的信較于宋策的家書還要厚上幾分,他一早就在府中請好了照顧杜甯晚孕期的下人,此次已經讓管家帶着一道來京城了。信中不光仔細詢問了夫妻二人的生活情況,還細細寫了幾篇為官之心得,言辭懇切,交代宋策日後要立身清正,做個為國為民的清官,往後在朝廷要為天子分憂,切不可驕傲自滿,并在信中附了一千二百兩銀票過來——三百兩是栎陽府衙為宋策三元及第的獎勵,二百兩是青州縣學等衆位夫子共同的獎勵,剩下的七百兩則是杜知源一輩子的存蓄,希望這些能幫着夫妻二人在京城置辦一處院子,安家落戶。
宋策捏着這幾張薄薄的銀票,夫妻二人對視俱是紅了眼眶,緊緊地擁在了一起。
第二天一早,宋策看着睡的香甜的杜甯晚,小心翼翼的掀被起身,仔細把翰林修撰的官服穿戴整齊,就出了門。
三元及第的宋狀元門前已熱鬧了月餘,如今成了京城中從六品的翰林修撰,日子也漸漸歸于平靜。
此時門口候着的還是那日駕車帶宋策參加殿試的秦姓車夫,車夫見宋策推門而出,喜道:“小的給狀元爺道喜了!如今狀元爺也成了京城的六品大官了,往後宋大人多多照顧小的生意啊!”
宋策聞言被逗笑了:“秦兄弟,六品當不得什麼大官,日後還是多麻煩秦兄弟了。”
“哎呦!小的一個趕車的如何當得起大人一聲兄弟!您小心坐好,咱們這就走咯!”秦車夫笑着說道。
宋策倚着車窗,想着這些日子的宴會倒是沒有白去,如今韓翰林院中的情形,他已經大緻打聽清楚了,比如自己在裡頭會做什麼工作,上峰是誰,初入翰林院誰帶着他,具體有什麼關系都已經清楚了。
馬車穩穩地走了一刻鐘,宋策就到了翰林院大門口。進去把自己的名字登記在冊之後,就有人引着他去拜見上峰。
宋策的上峰,名盧參,是先帝時期的進士出身,跟宋策一樣也是寒門子弟,由于他過于中直,在朝堂上得罪了不少人,是以這麼多年過去了還在翰林院踏步,如今隻堪堪升了一級,與宋策同是翰林院修撰。
像是這種帶修撰新人的勞累事,就順理成章的落到了盧參的頭上。
先前說了盧參性格耿直,眼裡最是揉不得沙子,雖然在翰林院打轉了這麼多年,到底沒什麼壞心思。他簡單的跟宋策交談了幾句,從書架中拿了一摞掌修實錄和大曆朝典禮相關的草拟文稿放到了宋策面前,交代道:“你先仔細看着,看完了便來找我。”
宋策點頭應聲:“盧修撰,隻需要看就行嗎?還需要做什麼筆錄嗎?”
盧參聞言把手中放在桌面上,臉上沒什麼表情,但是出口的語氣卻不客氣:“宋狀元,你雖然三元及第,但資曆尚淺,除了看掌修實錄還想做什麼?你先知道咱們修撰是做什麼的,再施展抱負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