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逛街後夫妻二人便在京城安頓下來,宋策閉門不出,繼續埋頭苦讀起來。
時間一晃到了二月初八,決定全國各地舉子的會試便于這日進場。由于會試共考三場,分别是二月初九、二月十二、二月十五開始。每場考試時間長達三晝夜,中間可能需要更換考場,故而實際考試時間為九天七夜。這意味着宋策須在号房内呆到最後一場考試結束後方能出來。
而此時京城的天氣雖然比寒冬臘月暖上不少,但連續在号房呆上這麼些個時日身子也遭罪,故而杜甯晚提前準備好了厚厚的護膝和鞋襪等,在防寒防凍上下了不少功夫。
宋策前世就是北方人,他原想着自己很快便會适應京城的天氣,沒想到在京城貢院的門口排了一會兒隊,就覺着冷風順着脖頸往衣服裡鑽。
杜甯晚是個再妥帖不過的人,她拿出在縣城為宋策置辦的灰鼠毛鬥篷給他披上,細細叮囑道:“夫君晚上要多穿些,籃子裡有厚的護膝護手等物,睡覺時都仔細穿着。如今都走到這一步了,莫要憂心,勉力一試即可,晚兒在家等你回來。”
宋策用力握了握杜甯晚的手:“為夫知曉了,天寒露重,晚兒早些歸家。”
杜甯晚尤不放心,把手爐遞給宋策:“這手爐不知能熱多久,待會搜檢的時候,夫君仔細别受了風,等夫君考完後,晚兒在貢院口迎你,夫君進去吧,等你進去晚兒便回去。”
宋策點點頭,接過手爐。他來的還算早的,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便到了他。
門口等待搜檢的兵官們自是會看人下菜碟的,若是穿着寒酸的舉子,舉人文書成績又平平的,自然免不了好一番檢查,命他們解開衣袍,在他們身上仔細摸索,考箱,行李自然也翻了個遍;若是穿着還算得體,便大緻搜檢一番,但也寒着個臉,态度粗魯;輪到宋策這般舉止文雅又是解元公的舉人,他們隻是草草查看了考箱和行李,臉上也帶了絲笑模樣。
如此過了将近一個時辰,考生們才一一入内坐進了考試号房裡。
會試一般隻取前三百,但宋策細細數了數,從各省各地前來赴考的舉子定然超過了三千,要在這幾千人中考取前三甲,隻怕是難了。但,轉念一想,鄉試應考之人不知凡幾,他仍于千百人中取得解元,此時想這些無非是徒增煩惱。
自有那兵官們檢查好舉人們的考牌,宋策被領着走到三排第二個位置,整體環境倒是比會試之時強上兩分,但依舊有些艱苦。
把考試号房簡單收拾了一番,行李和考箱放在腳下,把灰鼠毛鬥篷披上禦寒,這才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一夜過去,曙色微露時,宋策隻聽得幾聲銅鑼響,會試便正式開始了。
宋策攤開發放的考題,第一場考的試:經義。他仔細掃了一眼題目,心中便有了底。
第一場的三日一晃而過。
宋策謄完試卷的時候,還聽到隔壁有人哭嚎出聲,隻是不多時便被巡場的考官們警告,也不知說了些什麼,那人很快就止住了哭聲。
中間隻稍作休整半日,會試第二場:策論開始。
宋策自中舉之後看的策論不可謂不多,他思索了一番後提筆開始答題,雖然坊間對幾位主考官喜好有所猜測,但他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提筆寫字,甯取直中,不取曲中。
隻是第三場他沒想到,不是詩賦也非史論,而是實務。
直到最後一個字謄寫完畢,宋策把每張試卷細細檢查了一遍,确定無錯字錯漏後,才鄭重地在卷首寫上姓名、籍貫、年歲等基本信息。
等幾聲銅鑼再次響起時,意味着衆舉子們可以交卷了。
宋策最後确認試卷無錯無漏後,把腳下的考箱行李收拾了一番,便起身示意監考兵官,由兵官一起陪同交卷。
交完卷後宋策一身輕快,提着應考的行李物品離開了這個他呆了九日的考試号房。
杜甯晚一早便等在門口,見宋策走出來,連忙迎了上去:“夫君還好嗎?要不要去醫館看看?”
宋策遞了個安慰的笑:“哪裡犯得着去醫館,咱們直接回家吧!”
杜甯晚皺了皺眉:“夫君這些日子清減了不少,還是去醫館瞧瞧吧!晚兒看着夫君唇色還是蒼白了些。”
“真無事,就是覺着有些疲憊罷了。”宋策握着杜甯晚的手,道:“回家歇幾日就好了。”
杜甯晚扶着宋策來到早已定好的馬車邊,那趕車人一見是個年輕俊秀的舉人老爺,極有眼色的放下矮凳掀起簾子,趕車速度也十分穩當。
家中一早燒好了熱水,還有溫熱的點心湯羹。宋策有些受不了自己身上的味道,畢竟在考試号房呆了這麼些日子,身上悶出了些不好的味道,讓一向喜潔的宋策有點遭不住。
他用最快的速度兌好洗澡水,痛痛快快洗了個澡,從淨室出來時杜甯晚已經把飯菜擺好了。宋策沒什麼胃口,隻草草吃了兩口便拉着杜甯晚回了卧房休息。
這一覺宋策足足睡了大半日,等醒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晚上不宜進食太多,夫妻二人分了一碗雞湯素面吃了,杜甯晚起身想要收拾,宋策卻一把拉住她,把碗推到一旁,笑道:“夫人為何不問問我此次會試考得如何?”
宋策鮮少叫杜甯晚夫人,隻是夫妻調笑間才忍不住說一兩次。
杜甯晚聞言微紅了臉,但還是回道:“夫君回來不似别的舉子那般悲喜無狀,想來心中應是有些把握。”
“為夫不敢妄下定論,不如夫人與為夫打個賭如何?”宋策笑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