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唇角的血,再次湧了出來。
這一次,連徐建山的呼吸都急促起來:“離兒!”
他并不願意外孫代自己受過,不就是死嗎?他徐建山不怕,可阿離這小子,為何這般傻……
司纓原來隻是想吓唬吓唬,但是現在,她反倒凝怔了。
“離少爺!”丁伍和朱珉等人欲沖過來。
陸離阻止他們:“都别過來!”
說罷,他又吐了一口鮮血。
可無論如何,他都不能看着他們過來送死。
于是他又用眼神,暗示了丁伍等人一遍。
丁伍等人又急又惱又恨,可兩位主子的命就在妖女手上,他們不敢再輕舉妄動。
陸離見司纓仍然麻林地盯着自己的傷口看,臉色青白交替,他心裡忽然就湧起了一陣心疼。
他沖着她苦笑道:“……對不起,他們一個是我外公,一個是我舅舅,我真的沒辦法眼睜睜看着你殺了他們,所以這樣的結局或許不錯。……如果,如果可以,等我死後,你就放了他們……我……”陸離說着說着,就劇烈咳嗽了起來。
司纓拿着劍的手,忽然有點抖。
她愣愣地看着他,充滿恨意地瞪着他,似乎不明白他為何非得用這樣極端的方式跟自己對着幹,可又似乎能夠理解,他這麼做的原因。
而這一切,她其實早就料到。
這就是他們的宿命。
隻是她萬萬沒有想到,這一日來得竟如此之快。
快得她毫無防備。
陸離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很想替她将擠在一塊的眉頭撫平,可是手剛伸到一半,他看到滿手的血紅,猛地又生生停住。
接着,他釋然一笑,說出自己的心裡話:“其實能死在你的手上,我還挺開心的……”
這樣,纓纓應該就能記住他一輩子了吧?
陸離自私地想着。
忽地,一道巨大的陰影在衆人上方籠罩下來。
衆人擡首望去,除去司纓與陸離之外,其餘人皆驚愕得倒抽了一口冷氣。
隻見在那一顆巨大的蛇首之上,一名男子縱身跳了下來。
衆人定睛一看,這人他們都見過。
原嶺幾個大步快速走到司纓身旁,面露欣喜地說道:“阿纓,真的是你啊。方才我聽到這邊有響聲,小墨的反應也不正常,我當時就在想會不會是你,沒承想真的是。”
司纓并未看向他,她的目光自始至終都停留在陸離身上。
此時,陸離的臉色相較于方才,愈發顯得慘白了些,許是因為失血過多,他的嘴唇蒼白得吓人,額頭上更是開始冒出細密的汗珠,眼中的光芒也不似先前那般明亮。唯一未曾改變的,是他望向司纓的眼神,依舊那般溫柔且深情缱绻。
原嶺先是看到刺中陸離胸口的那把劍,不禁微微有些詫異,而後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掃視,最終目光猛然一沉,已然清楚是怎麼回事。
他對司纓說道:“你要是下不去手,就我來。”
說罷,他便伸手想要去接過司纓手中的劍。
司纓卻紋絲不動,好似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
原嶺滿是疑惑地望向她:“纓纓?”
司纓狠狠地瞪了陸離一眼,最終還是妥協了。
她緊咬着牙,将刺入陸離胸口的劍身拔出,接着幾乎是咬牙切齒般地對原嶺說道:“我們走。”
随後,她率先轉過身去,邁步就走。
原嶺不甘心地道:“真就這樣走了?不報仇了?”
司纓沒有停下,依舊大步往前走。
原嶺遲疑了片刻,最後也隻是不甘心地追了上去。
劍身拔出之際,又帶出了些許鮮血,陸離此刻體力近乎透支,雙腳微微顫抖着,似乎有些難以支撐,但他卻全然不顧,眼瞅着司纓轉身離去,他急忙就想追上去。結果腳下才剛踏出一步,便因體力不支而跪倒在地,一口鮮血再度從他嘴裡噴湧而出。
“離少爺!”
丁伍因為護着徐洲而無法分身,朱珉趕忙沖過去,一把扶住了他。
司纓聽到聲音,腳下略微停頓了一下,但也僅僅如此,緊接着便頭也不回地徑直離開了。
“纓纓……”陸離想求司纓留下來,可是眼前一黑,便昏了過去,手軟軟地垂在地上,已經完全沒有意識。
——
昏昏沉沉也不知過了多久,陸離時而覺得周身發熱,仿佛置身于火焰山般酷熱難耐,時而又覺得四周寒冷異常,如同墜入冰窟般刺骨,耳邊還時不時傳來一些嘈雜之聲,時近時遠,令人迷迷糊糊,根本難以辨别這究竟是真實還是夢境。
直到一陣劇痛猛然襲來,陸離緊緊蹙起眉頭,不自覺地微微低吟了一聲,這才勉力撐開那又沉又重的眼皮。
入眼是一片模糊的畫面,陸離呆呆地看了好一會兒,混沌的目光才慢慢恢複了一絲清明。他艱難地轉動着眼珠子,試圖看清周圍的一切,嘴裡喃喃着:“這是哪兒……”
“離兒,你終于醒了。”耳邊傳來徐建山滿含欣喜與關切的聲音。
陸離艱難地把頭轉過去:“外公?”
徐建山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身上的傷口也已用白布包紮妥當,一隻胳膊則用兩塊夾闆固定着,用白布吊在胸前,那模樣看上去極為狼狽。
陸離心裡一驚,努力坐起身來:“外公,你身上的傷怎麼樣了?”
“你先别動。”徐建山趕緊伸手按住他肩膀,又将他按回塌上。“我沒事,一些小傷而已,養養就好。倒是你,那一劍差點就要了你的性命,你如今心脈受損,必須好好靜養一段時間方才能康複。”
陸離低頭去看自己胸前的傷口,那裡被纏上厚厚的一層白布,隔着紗布還能聞到一股刺鼻的藥味,顯示已經經過精心處理,再無血水滲出。
徐建山見他不吭聲,哼了一聲,道:“瞧見沒有,你對她情深幾許,念念不忘,可她卻隻想殺了你。對付這種邪魔外道,你就應該比他們更果斷,更狠絕,最要不得的就是心慈手軟。下次再見面,别再犯傻了。”
陸離深知司纓要真想殺自己,估計自己已經在她手上死上八百回了,哪還有機會躺在這裡聽他外公訓斥,但他也知道外公對司纓等人的恨已深入骨髓,無論他說什麼都沒用,是以也不想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