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纓氣得連聲音都在發顫。

她本想看在陸離的面上，讓徐建山死得舒坦一點，但是現在，她隻想有仇報仇，有怨抱怨。

司纓運足内力，手掌向下一擺，本該躺在地上的一把長劍驟然就落于粉嫩纖細的掌間。

劍鋒破空而出，宛如一道閃電直取徐建山心脈。

“刀下留人！”

一道人影忽然自紅菱坊的方向掠來，隻見他抽劍出鞘，一記橫掃，劍氣登時化作一股無形的氣浪，将司纓刺出去的那一劍格擋開來。

司纓大驚，收劍退出數丈遠，再回頭，便見那人衣袂飄飄，落在徐建山等人的面前。

“離少爺！”

“離兒？”

徐建山驚訝地看着自己的外孫，想不到幾個月不見，他的輕功已精湛到如此地步。

司纓先是驚愕，爾後鐵青着臉，目光複雜地看着來人。

“離兒你來得正好，她就是血羅刹，趕緊殺了這個妖女，為我們徐陸兩家死去的弟子報仇！”

徐建山驚訝之餘，聲音又重新燃起希望，習慣性對自己的外孫下達命令。

陸離卻好似沒有聽見一般，雙腳甫一着地，就忍不住朝司纓走近一步：“纓纓……”

司纓沒有說話，隻是在陸離上前時，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就是這一步，讓陸離猛然間驚醒，同時也急了。

“纓纓，你真的……不打算要我了嗎？”他聲音暗啞，後面的那半句話，更是差點哽在喉間發不出去。

司纓臉色猛地一白，咬了咬牙，半晌才道：“你果然早就知道了。”

這一路上，她隐隐就有這個猜測，可是陸離表現得太正常了，一點都看不出對她心有芥蒂的樣子，是以司纓有時懷疑，有時又把這想法否決掉，稀裡糊塗的，便拖到現在。

但是現在，司纓的目光在徐建山等人之間穿梭，心下登時了然。

她在心裡冷笑了一聲。

陸離見她瞬息之間，神色幾經變化，多少知道她已然猜到了些什麼，本就不大好看的臉色，蓦然變得更加難看。

他沒法否認，因為，他确實存了這些心思。

那日他緊跟師父的步伐上山，由于山上火勢太過猛烈，二人隻得分開去救人。師父留在前方與巨蟒周旋，而他則順着足迹尋找一處僻靜的地方，恰巧就聽到一陣驚恐聲。

盡管隔着一定的距離，陸離依舊一眼便認出，正在說話的兩人中，其中一方乃是自己的父親，而另一方，從其穿着裝扮來判斷，定然是那妖女血羅刹無疑。

血羅刹惡名在外，陸離擔心自己的父親對付不了她，會在她的手中吃虧，便準備飛身而起，前去相助父親，不料下一刻兩人的對話，卻把陸離的身子狠狠地釘在原地。

“……沒錯，當年是我對不起你。你好心收留我，視我如家人乃至最好的朋友，可我卻投奔賀拔元，助他滅了你們艮山一族。我對不起你，也對不起大家。可是一直以來，我心中所求你并非不知，賀拔元許諾助我回陸家奪回一切，這麼大的誘惑就擺在我的面前，我、我實在難以抗拒啊……”

父親的聲音，一字不漏地鑽入他的耳朵裡。

陸離屏住呼吸，如遭雷擊。

他做夢都未曾料到，當年狐崖領被屠山之事，背後竟然另有這番隐情。更想不到那個人人懼怕、恨不得除之而後快的女魔頭，是自己一直深愛着的妻子。

纓纓。

這個事實猶如晴天霹靂一般，讓他呆立當場，心中湧起無盡的震驚、痛苦與迷茫，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陸離呆愣了許久，仿若一尊石像般，呆呆地杵在原地，許久都難以挪動腳步。直至陸峰突然被人救走，司纓惱怒地四處搜尋他時，陸離才恍然如夢初醒，趕忙也追了上去。

眼見司纓就要追上父親，匆促間陸離隻能現身，用自己拖住她。

可是接下來怎麼辦？

陸離心裡很亂，許多東西，許多想法，鬧哄哄地在腦海中交織纏繞，亂極了。

唯有一點，他倒是能肯定：那就是自己不想傷害她，同時也不想讓她傷害其他人。

就這樣，他假裝什麼都不知道，與她相認。

又帶她下山。

想着走一步，算一步。

一路上，隻要司纓露出半點想離開的想法，陸離都會想方設法去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