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一看，就知道她當時肯定自己沒什麼感覺，為免她擔心，緊忙又道：“鎮上的丈夫已經來給你瞧過了，說你隻是單純的體力耗盡，力竭虛脫所緻，休息一陣，多吃些滋補的東西，恢複體力就好了。”

陸離嘴上說得輕松，可當時他話剛說完，司纓突然就倒過來，無聲無息，着實把陸離吓得不淺，連夜抱着她就施展輕功往最近的小鎮趕路。足足奔跑了一日一夜，才找到這處勉強有人煙的地方。

當司纓聽到“體力耗盡”、“力竭虛脫所緻”等字樣時，不由地想起衛菱拿給她那三粒藥丸時曾說過這東西可短時間内讓人内力倍增，但也存在着不少的副作用，叮囑她需謹慎使用。現在看來，這應當是使用那藥之後所需付出的代價。

一段時間的力竭。

而且看來這段時間還不短。

也不知道後續是否還會出現其他什麼症狀。

思及此處，司纓不由地沉默了。

所幸她昏迷前遇到的人是陸離，若是其他人，司纓都不敢想像。

她試着動一動，結果發現全身一點力氣都沒有，連擡一下手都覺得吃力。

陸離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心思，道：“别着急，你躺了這麼久，沒力氣是正常的。一會兒吃點東西，體力就能慢慢恢複了。”

估計是躺太久了，司纓喉嚨有點幹，腦袋轉動得也不快，陸離說什麼，司纓就靜靜聽着，任他安排。

為了照顧她，陸離已經好多天沒有休息了，如今司纓醒來，陸離伺候她吃了點東西，便躺到她的身邊，摟着她一塊兒又睡過去。

許是身體掏空的原因，司纓接下來的幾日，大多時間仍是感到困倦，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

又接連休息了兩日，司纓這才恢複了些體力，終于能夠下床到外面走動走動了。

—

從狐崖領下來的群雄，大部分已經返回自己的門派。這些人來時浩浩蕩蕩，回時又灰頭土臉身上多處挂彩，沿途惹起不少人關注。就連司纓居住的這間小客棧，幾天過去，也依舊有大把的人在談論此事。

“……也不知道那些江湖人走光了沒有，每次經過這裡，我一看到那些武器就腿軟。”

“可别說，那天我帶我家娃兒上街，剛好就見到他們從這兒經過，一個個渾身是血，手上拿着的兵器也亂七八糟的，什麼劍啊錘子啊還有兩個這麼大的鐵環。”說話的漢子用手在胸口比了比。“還有什麼拿着筆的，也老大了，我家娃兒當夜就被吓哭了，一連哭了好幾夜，後來是請了村口的王婆給跳了段大神鎮宅，這才好起來。”

隔壁桌也加入了讨論：“那天我也看見了，領頭的是一班和尚，後面跟着一群尼姑，說是什麼少林寺的。”

有人聽完嗤笑一聲：“現在和尚和尼姑的關系都這麼好了？”

“誰知道呢，反正這江湖人做事，總有他們的一套規矩，什麼名門正派，什麼邪魔外道，就我看，都一樣。都不好惹。”又有另一桌的客人加入談論之中。

“聽說他們這次興師動衆，就是前往狐崖領圍剿一妖女，可那座山荒廢多年，平時連個人影都沒有，哪有什麼妖女，也不知道他們在搞什麼。”這些村民大部分都是祖祖輩輩住在這裡，對附近的事知之甚祥，因此狐崖領的情況，他們是知曉的。

有一人神神秘秘道：“……你們沒聽說嗎？據說是她回來了，然後這些人才又來抓她。”

方才說話的幾位村民搖頭失笑：“說什麼鬼話，人都死了這麼多年，屍骨都涼透了，還怎麼回來。”

“就是。”有一人語氣堅定道，“當年她的頭顱被挂在山下那顆大樹上，我爹還去瞧過呢，都死成那樣了，還怎麼可能回得來。”

當年狐崖領火光滔天，血羅刹又死得那麼慘，方圓幾百裡的人都看到了。村民們個性樸實，才不信人死成那樣還能活的，要真那樣，那可是有通天本事，是神仙了。

既然是神仙，那這些江湖人就不應該殺她。

其實不管是這些人，還是當年的村民，他們都沒覺得當年住在狐崖領上的那個女人是什麼魔頭。要不是後來來了一群又一群的江湖人士，讓他們看到那個女人的神通，一傳十，十傳百，讓人懼怕。他們還真不知道附近的山頭，原來還住着一位這麼厲害的人物。

而且比起這位所謂的“女魔頭”，這些江湖人士每次經過他們這些村落而引起的騷動，以及帶來的損失，他們反而更不歡迎這些人的到來。

可是這些人動不動就頂着名門正派的招牌做事，又是能力比他們強那麼多，因此誰也不敢吱一聲。

客棧的老闆見他們聊着聊着，風向漸漸變成在數落那些所謂的名門正派，連忙上前去阻止他們。

“各位各位，咱們還是換個話題聊吧，别一會兒那些人經過，聽到咱們在說這個，還以為咱們是在說他們壞事，到時候就麻煩了。”老闆捧手作揖。“賣我個面子，聊别的，聊别的。”

方才說娃兒被吓哭的漢子打趣道：“東家你也太小心了，這兒不是沒人嘛，就不允許我們唠嗑唠嗑。”

東家朝司纓和陸離所在的方向呶呶嘴，又使了個眼神，衆人這才發現原來角落裡還坐着兩位陌生的異鄉客。看男的打扮像是那些江湖人，但長得又俊又一臉正氣的，看着不像是個壞人。女的花容月貌，俏麗傾城，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

好幾個村民，一見到司纓，眼睛都看直了。

可又轉念想到自己方才貶低這些江湖中人的話，擔心他們報複，忙放下銀兩，灰溜溜地跑了。

本還很熱鬧的客棧，一下子冷清了許多。

“哎，你們别跑啊，回來……”客棧老闆追出門，想将他們喊回來，可街上哪還有這些人的身影。

就算有，也沒人敢回來。

客棧老闆有些喪氣地回來，想趕陸離他們走，又不敢，隻能在一旁欲言又止兼無奈歎氣。好在沒過多久，又有其他客人上門來。這些人一坐下，也在談論狐崖領的那場大火。

一老者道：“唉，真是造孽喲！二十多年前的那場大火燒了幾日幾夜，把附近的村落都給燒沒了，可憐了我們這些住在附近的村民，沒辦法隻能紛紛搬走。好不容易盼着那山頭總算沒那麼荒蕪，我們這些獵戶偶爾還能上山打下獵，可這才幾年，怎麼又燒了。不是斷人活路嗎？”

旁邊一中年漢子接口道：“誰說不是呢，那二十多年前的火啊，簡直是噩夢，那場景我到現在都忘不了。本以為日子能安穩些了，誰知道這些江湖人一來，災難又重來一次。”

另一人憤慨道：“要我說，這些人都不是好東西。他們在江湖上打打殺殺也就罷了，還連累我們這些無辜老百姓。”

“就是，當真太可惡了！”有人憤怒地捶了下桌子。

老者歎息着搖頭：“唉，老天不開眼啊，不開眼，讓我們這些無辜平民遭這罪。”

衆人憤憤不忿，愈說愈激動。

客棧老闆額頭的冷汗都出來了，沒想到這波客人比方才那些人更敢說。他剛想上前給衆人提個醒，别因為嘴巴不把門，把小命也給搭上。忽地，隻聽“嘭”的一聲悶響傳來，他趕忙轉頭望去，便見那名擁有傾城之貌的女子不知緣何霍然站起，臉上滿是急切之色。

“原嶺！”

直至此時，司纓方才記起原嶺生死未蔔，她旋即扭頭便急匆匆地向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