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對不住了。”了澄沒等他說完,就直接将匕首從他的腹部抽出來。
鮮血登時如血柱般噴出來,寂遠大師身子一晃,往後倒退了兩步。不過他反應極快,連忙替自己點穴止住,又服了一顆少林寺的療傷聖藥下去。
寂遠大師内功深厚,這一刀紮的位置雖深,但因沒有涉及到要害,傷口很快就止了血。
了澄狂喜,正準備把萬年蠱钰藏進懷裡,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結果一轉身,一道白光自眼前閃過。了澄自眉心至下巴,多了道血痕。了澄當下一動不動,如同被人點了穴道一般。
那人一躍而下,将他欲往懷裡藏的萬年蠱钰一手奪出來。可惜了澄就算是死了,還緊緊抓着萬年蠱钰不放。
那人扯了兩下沒扯出來,一氣之下,直接往了澄的腹部重重踢了一腳。
“去死。”
被踹了一腳的了澄,這才直挺挺往後一倒。他的屍體剛挨到地上,就有人跳到他的背上,踩着他,與奪得萬年蠱钰的那名男子纏鬥起來,隻是還未得手,又有數人加入。
看着不斷倒下的各派弟子,司纓心裡無比暢快的同時,又覺諷刺萬分。
“衛菱,你們看到了嗎?這些蠢貨為了一塊血玉,竟然連同門都殺……哈哈哈,不過死得好,死得愈多愈好……”司纓像是魔怔了一般,不住地狂笑,隻是笑到最後眼角卻泛起了異樣的淚光。
莊舒湄捂着流血不止的手臂,喘息不已地慢慢從地上站起來。
小十死了,小五、小六看起來也快撐不住,還有其他人……莊舒湄看了一眼地上同伴的屍首,以及對面的敵人,知道自己這回是必死無疑。
算上她自己,彼時的京衛司隻剩下七人,不過莊舒湄眼裡仍舊毫無怯意,有的隻是濃濃的殺氣。
仿佛身上流的血并不是她的,死亡也沒什麼好怕,她腦子隻有一個聲音:死也要完成任務。
這是她踏入京衛司的第一天起,統領對她提的第二個要求。
第一個要求,就是對今上要絕對的服從和忠心。
這些年來,莊舒湄自問自己都做到了。
她本是個流落街頭無人問津的乞兒,是京衛司的人帶她回去,教她習武識字,送她進峨嵋派。若無他們,自己早就餓死在街頭,如今多活了十幾年,也算是賺到了。
莊舒湄無悔,亦無憾。
盛明傷得比她還嚴重,背部挨了兩刀,腹部那一劍更是差點讓他當場命喪。不過盛明卻渾然不當一回事,隻是将外衫脫下來,直接綁在腹部,強行止血。
他的傷口太深了,周圍止血的穴道就算是被點了一遍,也止不住泊泊往外流血。
盛明将外衫綁緊後,這才重新拿上兵器,指向對面的連宵。他腹部這一劍,就是拜這個人所賜,不過盛明也回敬了他一劍。
連宵的臉頰被鋒利的利刃割破了一道細長的口子,雖然不深,不至于毀容,但也足夠讓連宵的怒火瞬間暴增到頂點。
左刑再一次沖了進來,眉宇間帶着憂色:“師父,你受傷了,讓我來!”說罷,伸手就要去扶對方。
“滾開!”連宵頂着一張棺材臉,直接将他推開,接着運足全勁于滿是缺口的降影劍上,快如奔雷地刺出最後一劍。
盛明也将全身功力灌注在這一劍上,挾着淩厲可怕的氣勢,直取連宵的心房位置。
霎時間,兩股強勁的内力碰撞在一起,又快速分開。
連宵手中的降影劍斷成兩截,一截掉落在地上,一截還握在他的手上。他胸中氣血翻湧,一張口便是一大口鮮血吐了出來。
而盛明雙膝一軟,直接就跪在地上,垂下去的手似乎再也無法撐起長劍的重量,隻能任由它“當啷”掉落在地。
被震撼到久久不能回神的左刑,身子微微一顫,目瞪銅鈴地看着他。
可能是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垂頭盯着地上的盛明,這才擡頭看了他一眼。
左刑這才發現,盛明七竅流血,多半是心脈已斷。
那頭虹炎匆匆趕到,正好扶住微微往一邊傾倒的連宵。
“你怎麼樣了?”虹炎神色着急地問道。
或許是太久沒見到虹炎關心自己的樣子,連宵難得有調侃的心情:“你關心我?”
虹炎本來擔心得要命,見他還有心情開玩笑,霎時一氣,脾氣也跟着上來:“我關心你怎麼還沒有死透!”
兩人從認識那天就開始鬥嘴,一鬥就鬥了二十多年,連宵也習慣了他的說話方式,不覺得煩。反而有一天虹炎要是跟他好好說話,連宵才真會不習慣。
音落,虹炎回頭怒瞪讓連宵受傷的盛明。
“就是他傷你的?”
連宵知道他想幹什麼,扯着嘴唇說道:“他心脈已斷,活不成了。”
“那也不行,我們玄教之人可不是随便就能讓人欺負的。”虹炎說罷,一劍穿透盛明的胸膛。
之前司纓就猜測過,連宵和虹炎有可能師承同系,事實證明她猜的沒錯,連宵和虹炎兩人的師父确實都是來自玄天教。
若是在幾百年前,江湖中基本沒人會不知道它的存在,可惜現在知道這個宗派的人卻極為鮮少。當年玄天教開宗立派不久,其勢力便如雨後春筍般迅速拔地而起,并且還有不斷擴大之勢,幾年之間其勢力便占據了大半個江湖。
後來不知怎的,聽說玄天教裡面出現了叛徒,殺死了開宗立祖的屠玉春。随着屠玉春一死,玄天教開始分崩離析,門徒四散,其勢力也被他手底下的那幾位堂主瓜分掉,一分為幾。
不過這幾位堂主的能力比起屠玉春要差遠了,幾個堂主之間又相互争奪不斷,沒過幾年,這幾個分支也漸漸在江湖上銷聲匿迹。玄天教至此默然退場,被世人所遺忘。
然這隻是世人所知的一面,實際上當年四散的那些門徒并未就此消失,有些選擇歸隐山林,有些則是換了個地方豎起旗杆另創門戶。而連宵和虹炎的師父,便是前者。
從屠玉堂這一代,再到連宵和虹炎他們師父這一代,入山之人已不知換了幾代,漸漸開始有人呆不住,想下山。
人本就是這俗世之人,滾滾紅塵,又有多少人能不受它幹預,抵擋得住它的誘惑?
連宵和虹炎的師父下山後,便再也不想回到山裡去了。他們收養了幾個孤苦無依的孤兒當徒弟,尋了一處地方呆着。
開始一切還好好的,可随着入俗愈久,内心的各種欲\望逐漸被放大,兩位師父之間的矛盾也愈來愈多,分歧愈來愈大,甚至演變到最後的一拍兩散,各創宗派立祖,分别為赤日殿和玄月宗。
連宵和虹炎自然也各随自己的師父離開。
至此兩派開始争鬥不休,都勢必要将對方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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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舒湄餘光瞥見,大受刺激,捂着那隻受傷的胳膊就要艱難地飛奔過來。
心領神會的盛明隻是沖着她的方向輕輕做了一個搖首的姿勢,接着又觑了司纓一眼,就徹底閉上了眼睛。
“老大!”
雖然他什麼都沒有說,但最後那一眼莊舒湄還是看懂了他的意思。盛明這是讓他們一定要支持到最後,完成主子交給他們的任務。
莊舒湄終是崩潰。
因為她一直深愛着盛明,可盛明至死都不知道。
又或許是知道,卻一直當作不知道……
莊舒湄不清楚,她一直小心翼翼地收好自己的感情,可是盛明太聰明了,又心細如塵,想要完全瞞過他并不太可能。
但不管怎麼樣,這份感情随着盛明的倒下,最終也隻能無疾而終。
虹炎朝還在發怔的左刑說道:“你還在看什麼,還不快過去把京衛生這些人都殺掉,替你師父報仇。”
連宵受傷,虹炎看起來比他本人還要生氣。
左刑這才回過神來,握緊玄鐵劍,殺氣騰騰地朝莊舒湄的方向急奔而去。
直到左刑站到自己的面前,莊舒湄的目光才從盛明的身上移開,落在左刑的身上。她滿臉血污,身上的衣服也已經被血水染得快看不出原來的顔色,那隻受傷的胳膊更是以一種不自然的方式垂放着,可是她看向左刑的眼睛,卻是堅定不屈,毫無怯意。
“想殺我?”
“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