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小家夥來了以後就纏在衛菱的身邊,死活不肯跟司纓識字。
司纓覺得奇怪,連哄帶騙,又從原嶺那裡拿了點小零食,才從小家夥的嘴裡套出真相。
聽完小家夥的嘀咕,司纓覺得自己冤死了。
她都沒有拿棍子揍她,也沒有叫巨蟒吓她,頂多就是有時候說話大聲點,耐心差點,這與“兇”她應該是有着天壤之别吧?
可小家夥哪裡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曾把整個江湖武俠攪得翻天覆地,赫赫有名的女魔頭。
她見司纓長得白白淨淨,身嬌體弱,那小胳膊小細腿的,看起來拳頭都沒她硬,小家夥就以為這是原嶺不知打哪兒拐來當媳婦的大戶人家那種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渾然不把她放在眼裡。
衛菱蹲下身子,笑着摸了摸她的頭:“應該可以,你明日用完飯就過來找我吧。”
阿英立馬笑彎了眼:“阿慎師父最好了,阿英最喜歡阿慎師父了。”
司纓聽得心裡頗酸,語氣透着幾分哀怨道:“我對你也很好啊,你怎麼就不喜歡我呢?”
一張小臉蛋瞬間皺成一團,阿英似乎很苦惱,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正思忖着,她忽然注意到司纓頭上的花環。
“哇,好漂亮的花環!”
阿英兩隻圓溜溜的眼睛一轉,笑眯眯地對司纓說:“如果你把花環送給我,我就喜歡你!”
司纓聽着這句近似威脅的“喜歡”,不覺失笑:“可這是你們阿慎師父親手做了送給我的,我再轉送給你,似乎不太好。”
她佯裝出一副不舍的樣子。
小女孩聽說是阿慎師父做的,登時就更想要了:“那你還要不要我喜歡你了?你要是還想我喜歡你,你就把花環送給我呗。”
音落,她想了又想,最後絞盡腦汁才想到最近剛剛學會的一個成詞:“投其所好懂不懂?”
沒想到她連“投其所好”都用上了,司纓都不知道該誇她好,還是罵她一句狡猾。
不過逗小孩,司纓也是個中高手。
她立馬皺着眉頭,裝出一副猶豫不決的模樣。等小阿英等得都着急起來,信心全無,她才歎了一口氣,忍着心痛說道:“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我也就隻能忍痛割愛了。”
司纓将花環取下來,轉而戴在阿英的頭上。
小家夥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後,高興地蹦蹦跳跳回去了。
其實司纓的演技并不好,當真浮誇,衛菱站在一旁看得直想笑,奈何小孩子就吃這一套,還異常喜歡。
衛菱望着阿英離開的背影,有所感懷地說道:“有沒有覺得她很像小花雨?”
“……嗯。”過了許久,司纓才輕輕應了一聲,心裡又是一陣刺痛。
就是因為覺得她像小花雨,所以那天阿英來找衛菱學寫字,司纓才會主動開口說要教她,不承想反遭小家夥嫌棄。
司纓想到那一夜與原嶺的對話,她瞅了瞅衛菱一眼,猶豫半晌,最後還是出聲問道:“他們為何都叫你阿慎師父?”
衛菱狀似随意地說道:“我早年識人不善,錯把仇人當恩人。我給自己改這個名字,就是想時時刻刻提醒自己,以後識人要謹慎,不可再犯一樣的錯誤。”
哪怕司纓心中早有察覺,也明白這個名字的含義,如今聽她親口承認,司纓心裡還是很不是滋味。
“……衛菱,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
司纓啞着聲:“當年是我把溫叢風帶上山的,是我把賊人領進家門的,如果要深究,該對此負責任的人是我,你根本就無需自責。”
這些天,每當司纓看到衛菱這樣,她心裡頭就好像被一塊大石頭壓住,沉甸甸的,讓她幾乎就要窒息。
“就算真的要自責,你都已經自責了這麼多年,早就已經夠了……所以,放過自己吧。”
這段仇恨無形之中已經給衛菱套上了層層枷鎖,使她每日每夜都活得悔恨當中,消耗着自己,折騰着自己。
不死,不休。
衛菱垂下眼睑,神色極其冷淡,連說話的聲音都是冷的:“不急,等溫叢風哪天死了,我也就可以解脫了。”
司纓恨聲向她保證:“放心,不會太久的。”
衛菱一聽,就知道她不會在這裡待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