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彌似是聽到她心裡面的問話,回過頭來看她,倍感驕傲道:“這是千階石。顧名思義,就是有一千級石階。平時師父總是用此來曆練我們,也是我們少林寺獨有的風景之一。”
司纓聽完,表情一木,方才還覺得小沙彌挺可愛的,現在覺得他一點都不可愛。
像這種風景,她一點都不想欣賞。
陸離在旁見着,眼睛染上了幾分笑意。
司纓還在思考要怎麼解決眼前這個難題,讓她走這一千級石階,估計她人還沒上去,氣先斷了。要不,她跟阿離撒撒嬌,讓他用輕功帶一帶自己?
正思量着,司纓忽然就感到一陣天旋地轉。
再定睛一看,她人已經被陸離打橫抱起,落入一個結實又溫柔可靠的懷抱裡。
陸離笑着對小沙彌道:“小師傅,不好意思,可能我得先走一步。内子身體不好,沒辦法獨自上去,隻能我帶一帶她。”
小沙彌睜着圓溜溜的眼睛,還在“内子”、“身體不好”、“帶一帶‘他’”等字眼裡打轉,陸離就已經帶着人提氣縱起,幾個起落,已經快爬到一半。
直到這時小沙彌才反應過來:“陸少俠稱呼剛才那位公子為内子,難道——他、他、他是個女的?”
原嶺笑着搭上了小沙彌的肩膀:“你哪隻眼睛覺得她長得像個男的了?”
就連何俞都忍不住笑了。
小沙彌結巴:“可、可她穿着男人的衣服,我以為、以為……”
原嶺故意扭曲他的意思:“穿着男人的衣服就是男人了?那照你這個邏輯,這天底下沒頭發的人豈不都是和尚?”
小沙彌的臉一下子漲紅起來:“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施主你莫要誤會。”
原嶺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可沒誤會,這話也是你自己說的,我隻是順着你的話接下去而已。”
小沙彌當即就急了:“這、這……”
何俞見原嶺再逗下去,人家小師傅就該哭了,忙制止他:“好了,你差不多得了。”
說完,他又轉頭對小沙彌說道:“小師傅,你别管他,這人嘴賤,一天不賤個幾回,日子就過不下去。我們還是先上山,免得一會兒少主在山上等我們等太久。”
“是,是。施主這邊請。”小沙彌大羞,這才想起正事。
何俞和原嶺腳程快,奈何人家小師傅今天不知道上山下山已經來回跑了第幾趟,看他氣喘籲籲明顯都快力竭還努力跑在前面帶路,兩人就不好意思走太快,配合着小師傅的步伐,盡可能把腳下放慢一些。
因此等他們到了山上,被其他師兄告知,陸離和司纓已經去見方丈住持。
少林寺的住持,依然還是寂遠大師。
二十多年不見,司纓覺得老秃驢老了不少。不僅容顔瘦削,身子有些佝偻,胡須更是都白了,連臉上的皺褶也随處可見。
不過這樣子的他,反倒多添了幾分淡然慈和的氣息,看起來更像一個隐世的出家人。
不像上輩的他,嘴上念着“阿彌陀佛,出家人慈悲為懷”,下手殺他們的時候,卻毫不猶豫,一手一個。
司纓一見到“故人”,内心那團仇恨之火便控制不住燃燒起來,但她更知道此時不易打草驚蛇,否則後面報仇之事便會難上加上難,于是她忍了又忍,幾乎把後槽牙咬碎,才勉強将心中恨意壓熄一點,臉上堆起假笑。
陸離不知司纓内心正處于天人交戰,還拉着她,恭恭敬敬跟寂遠大師行了一禮。
寂遠大師習慣性先念了句佛号,這才正常說話:“少俠和郡主長途跋涉,一路辛苦,老衲已經讓人備好廂房,少俠和郡主若是累了,可先行前往歇腳。不過陸莊主和淮南王前兩日已抵達敝寺,少俠和郡主若是想先見他們再回房,老衲也可以派人帶你們過去。”
司纓大驚:“我父王來了?”
糟了,她那個便宜爹爹來了,這下她不就得露餡了?
司纓不曾想到她當初随口亂扯的話,竟然一語成谶。
陸離則喜出望外:“我爹他們是一塊來的嗎?”
寂遠大師微笑道:“說來也巧,兩位施主雖不是一起,卻剛好是同一日抵達。”
陸離本來想去見陸峰,跟他說一下這一路上所發生的事,并且商量一下對策,結果看到還怔在原地的司纓,臉上驚容未褪,以為她是思親心切,乍聽這個消息,一時驚喜過度。
他想了想,握着司纓的手道:“是不是想你父王了?走,我陪你去見你父王。正好我們成親之後,我都還沒有機會拜會他。”
司纓本來還在想着露餡的事,聽到陸離這句話,吓得她差點一把就甩開陸離的手:“見我父王,好,好,見我父王好……不過我現在全身髒死了,我想先梳洗一下後再去見我父王。”
陸離笑着打量了她一下:“你這樣子已經夠幹淨了,還要梳洗?”
司纓一本正經地說:“主要是換身衣服,我怕我穿成這副模樣,會把我父王吓死。”
陸離心道:也是。她是淮王爺的愛女,要是讓淮王爺見到她今日這般風塵仆仆略顯狼狽的模樣,還不得心疼死。同時還怪我沒把她照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