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俞知道他是什麼意思,猶豫了下,掀唇道:“不多。但我所知道的那幾位,與今日這人就對不上。”他聲音一頓,帶着探究的目光瞄了司纓一眼。“不過郡主好像知道得不少,起碼能看得出對方的僞裝。”
司纓假裝聽不懂他的弦外之音,認真道:“這有什麼,隻要聽說過易容術,細心觀察一下還是能發現其中不同。說到底,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哪種武功或醫術,能把一個人完全變成另外一個人。若是可以,那一定是神仙用法術變的,不然都會有破綻。”
她這番話說的不無道理,衆人内心松動。
陸離用樹枝撥動着火苗,邊想邊說道:“這些人知道在龍昌鎮等我們,又在這裡設下埋伏,想來對我們的行蹤一定了如指掌。敵人在暗處,我們在明,防不勝防。現在大家又受了傷,我在想,我們是不是應該返回,也許安全一點?”
司纓微訝:“你不打算去赴宴了?”
陸離面色沉重:“如果此行兇險異常,這賀禮不送也罷,日後讓爹修書一封,解釋一番,相信苗老爺子一定能體諒,但我現在不能拿大家的性命涉險。”
言罷,他斜眸看了看正在歇息的融貴和柏浦,以及不遠處的夏淩和容雲,語重心長道:“他們是我帶出來的,我有責任把他們平安帶回去。”
司纓明白他的意思,但是難得出來,她是萬萬不會再回去。司纓心思翻轉,急道:“既然這些人有備而來,那我們現在回去也不妥。”
陸離聞言,不語。司纓所言,他也想過。
司纓見他面色稍緩,放慢語速道:“依我看,這走都走到一半了,還不如幹脆依舊前往文湖島,把爹交給我們的正事給辦了。隻是我們不能按照原來的路線走了。”
陸離年少氣盛,如果可以,他也不願意無功而返,隻是今晚發生的事太過突然了,讓他深深明白寡不敵衆的道理。他縱使再氣硬,也不敢拿這麼多條性命去逞強。
陸離把目光落在何俞的身上,想聽聽他的看法。
何俞道:“我同意郡主的觀點,即使我們現在回去,那些人也不知道會躲在哪裡,等着暗中抓鼈。既然如此,我們何不繼續趕路。等過了甸鄉地界,再往西走幾天就是苗家的地盤,屆時要真再遇上點危險,看在兩家交情,苗家也不會袖手旁觀。有苗家在,那些人也不敢輕舉妄動。”
所以他們最大的危險就是在這片樹林,隻要出了甸鄉地界,危險也會大大降低。
陸離想到另一個難題:“那融貴和柏浦怎麼辦?他們現在的情況,可不易趕路。”
何俞道:“等出了這片樹林,找一個小鎮放下他們,等他們傷養好了,讓他們自行回陸家莊即可。那些人的目标是萬年蠱钰,不跟我們待在一塊,他們反而安全。”
司纓忙道:“方才我替他們診視,他們的傷雖重,但沒有性命之憂。到時我留張藥方給他們,好好休養十天半個月,基本就無大礙。”
既然他們都這麼說了,陸離也同意繼續趕路。
三人重新拟定了一條新路線,這才散去,各自去休息。
明面上好像是三人商量着來,但其實都是陸離和何俞在說話,司纓大多時候都是選擇裝傻充愣,隻有在陸離和何俞漏着點什麼的時候,才想方設法提醒一下。
容雲把馬車的幾塊闆子拆出來,給司纓歇息用。
司纓躺了一會兒,便覺一陣困意襲來,正要睡着時,耳畔傳來一聲悶哼,緊接着就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她翻過身子一看,剛好就看見陸離正在拆肩膀上的繃帶,動作艱難,看起來很不方便。
司纓連忙起身走了過去。
“阿離,你拆繃帶做什麼?”
陸離擡眸看她,壓低着聲音道:“我吵醒你了?”
“我還沒睡。”司纓回答他的同時,順手接過他手上的活。
這傷口是司纓包紮的,司纓綁得結實,拆了幾圈後才發現雪白的繃帶又被血染紅了。等她将繃帶全部拆下來,毫不意外,他肩膀上的傷口又裂開了,隐隐可見裡面的森森白骨。
一瞬間,愧疚感湧上司纓的心頭。
司纓沉默了下,道:“阿離,要不我們回去吧。”
知道她是擔心自己身上的傷,陸離對她露出一個安撫性的笑:“我沒事。”
陸離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瓷瓶,用牙齒把上頭的蓋子咬開,然後将止血粉重新撒在傷口上。立時,一陣鑽心噬骨的劇痛襲來。陸離痛得忍不住眦牙,才眨眼睛的功夫,他整個人就仿佛從水裡拎出來一樣,冷汗淋漓。
司纓心情極為複雜。
陸離見她不吭聲,還以為她是被吓到了,反過來安慰她:“别擔心,血一會兒就止住了。”他頓了頓,笨拙地補了一句。“……我不疼,真的。”
他不說還好,他這樣一說,司纓心裡反而更加不是滋味,覺得自己很自私,為了一己私欲,卻不顧陸離重傷在身,逼他繼續趕路。
可陸離不是融貴和柏浦,去不去都無所謂,他是陸家莊的少莊主,是此次的主角,缺了誰都不能缺了他。
司纓在心裡歎了口氣。
這次就當是自己欠他的吧,這個情,以後她會想辦法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