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發生了賽萊斯特王室慘案之後,一心複仇的王子戴恩·弗萊貝格和仆人瑪琳娜一路追查到了艾卡德位于街道旁半地下的單人宿舍裡,在那裡,他們看到了大量被寫在紙上無法讀取内容的黑魔法,以及擺放在殘破不堪的木桌上的一盞造型奇特的馬燈。
這些東西都被轉移到了戴恩的寝宮裡,他潛心研究,試圖找出兇手的蹤迹。
在缇斯麥一役中,艾卡德身隕,一切水落石出,在賽萊斯特的克蘭弗朵城堡中得知這一消息,戴恩心中依然沒有仇人死去的實感,他沒有感到解脫與快意,一切發生得太過順利,反而讓他心生忐忑。
迷茫與疑慮沉甸甸地壓在他的心頭:難道艾卡德真的就這麼死了嗎?
萊比錫帝國成立後,戴恩搬到了薇洛皇帝送給他的莊園裡,他遣散了克蘭弗朵城堡的奴仆,隻有忠心耿耿的瑪琳娜還跟在他身邊。
多年來,戴恩從大陸各地搜集了艾卡德散布的黑魔法,防止再被人接觸,造成新的悲劇。
他越發不知道活着的意義是什麼,父母死後,他時時刻刻都想追随父母而去。
除了吃飯休息,其餘的時間,他都把自己關在寝室裡研究艾卡德留下的遺物。
研究這些東西需要先掌握魔法體系,但父母的死亡給他留下了心理陰影,使得他一試圖接觸魔法就惡心嘔吐,他曾想讓安斯艾爾幫他翻譯那些黑魔法,他想知道艾卡德當初是怎麼害死了他的父母,但是安斯艾爾隻是勸他放下過去,并沒有答應他,他便放棄再在這件事情上聯系安斯艾爾。
為了幫助戴恩,瑪琳娜開始學習魔法,但是由于黑魔法被使用了人類無法讀懂的語言,他們至今還沒有破譯。
直到第十年年初,戴恩突然發現被他一直擱在寝室桌案上的那盞馬燈,微微亮了一下。
此後幾日他心裡始終惴惴不安,覺得艾卡德留下來的這個遺物的異常是不是預示着什麼不好的事情。他重啟了十年前對艾卡德的調查,跟女仆瑪琳娜一起來到了艾卡德曾經居住過的鄉下。
西格恩就是在這裡遇到他們的。
由于大陸倒置的計劃失敗,西格恩成了吸血鬼族中的敗類,吸血鬼族新的首領費莉絲命全體吸血鬼遇到西格恩格殺勿論。
十年來西格恩一直東躲西藏躲避來自吸血鬼們的追殺,那時他剛從兩名吸血鬼手下逃出來,傷痕累累地逃到一所教堂裡,由于畏懼教堂裡的十字架,吸血鬼一般不會來這種地方。
他躲在教堂後院一間空房間裡的時候,聽到外面的院子裡傳來一男一女交談的聲音。
“戴恩王子,這裡是鎮上唯一的一所教堂,艾卡德小的時候經常來這裡領教堂布施的粥飯。”
作為從小服侍戴恩·弗萊貝格長大的女仆,雖然大陸已經更疊成了帝國,但瑪琳娜依然習慣用着以前的稱呼,戴恩試着糾正過她幾次,她還是改不過來,也就随她去了。
“瑪琳娜,在家裡也就算了,在外面不要稱呼我為王子。”
“好的,戴恩…先生,教堂裡的信徒透露給我一件事情,艾卡德的母親從結婚到生産隻用了三四個月的時間,因此鎮上逐漸流傳出她婚前出軌的風言風語,艾卡德的父親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在他母親難産死去後就把年幼的艾卡德一個人留在了鄉下…”
王子?聽到這個稱呼,西格恩凝神仔細觀察窗外的兩人,那個男人是賽萊斯特國王和王後的孩子?
他的目光在落到女人手中提着的馬燈上時突然一亮,他眼珠轉動,心裡有了盤算。
他拖着重傷的身體推開房門,向兩個人道:“你們在找艾卡德·盧赫特?或許我可以幫到你們。”
在西格恩的自述中,他編造自己是十年前在弗朗索瓦國被抓到地下監獄的巫師,大火燒光了他的全部家産,十年來一直在萊比錫大陸流浪。他利用同一背景的事件博取兩個人的同情,同時點明自己的巫師身份,告訴他們自己也對艾卡德恨之入骨,可以為他們提供魔法幫助。
由于是人造變種吸血鬼,隻要将尖牙收起來,他的外貌就幾乎與人類無異,戴恩聽信了他的說辭,将近日馬燈中的異象告訴了他。
“這是一個稀有的魔法道具,名叫引魂燈。”西格恩說,“亮了的話說明它感應到了靈魂的存在。”
聽到西格恩的話,戴恩和瑪琳娜一臉肅穆地靠近燈壁仔細端詳,發現裡面居然隐隐浮現出随着燈光搖曳的模糊人影,“你是說…”
“它可能感知到了艾卡德的靈魂。”
這話一出來,仿佛被一股無形的恐懼扼住了咽喉,一時間戴恩和瑪琳娜都說不出話來,午後教堂空曠的後院裡隻有死一般的寂靜。
随後,平複下心情來的戴恩向西格恩提起他搜集來的那些艾卡德寫在紙上的黑魔法,西格恩順水推舟道:“可以讓我看看嗎,我是中級巫師,可以試着用水晶球破譯一下。”
反正缇斯麥一戰時這兩個人不在現場不知道自己的長相,西格恩化名布魯諾,就這麼随戴恩和瑪琳娜一起來到了戴恩的莊園裡,他結束了颠沛流離的逃亡之路,在這個新的栖身之所養傷蓄銳。
其實西格恩隻是跟着艾卡德掌握過一些基礎魔法,遠遠達不到可以操縱水晶球的水平。
但十年前實行大陸倒置計劃時,艾卡德曾交代過西格恩和耶茨,他正在研究一個可以讓人複活的黑魔法,叫做起死回骸,但目前還不成熟,如果他出意外死掉了,就請西格恩和耶茨拿着他放在位于賽萊斯特單人宿舍裡的引魂燈,替他找一具符合條件的新鮮屍體,把他的魂魄引到裡面去,引魂燈可以輔助他完成起死回骸。
在缇斯麥一役中艾卡德被安斯艾爾擊殺後,西格恩和耶茨勉強從跟缇斯麥士兵的戰鬥中逃出,來到艾卡德的住處找他說的引魂燈卻沒有找到,又遭到跟過來的吸血鬼族的追擊,兩個人就此失散了。
如今居然意外讓他找到了引魂燈的下落。
很明顯,賽萊斯特的這個王子渾身充滿了死氣,沒有一點兒求生的欲望,同時他的身體狀态又很适配黑魔法苛刻的發動條件,艾卡德的靈魂正是因為感受到了這一點,才來到了他身邊,伺機等待他死去,從而引得探測到周圍有靈魂存在的引魂燈亮了起來。
西格恩借口研究戴恩拿給他的那堆記載着黑魔法的紙張,在戴恩的莊園裡呆了好幾個月,才慢悠悠地把戴恩喊過來,告訴他自己占蔔出了重大發現。
“這上面記載了一個黑魔法‘起死回骸’。”西格恩從紙堆中随手拿起一頁,裝模作樣地說,“死亡前向生靈獻祭自己的□□,承受如淩遲一般千刀萬剮的折磨,可保死後靈魂不消散不往生,一直在人間遊蕩,直到找到合适的新鮮屍體,就會附身到上面複活歸來。”
他一邊照着漆黑一片印着古怪字符的紙冷靜地念着腦海中構思好的内容,一邊饒有興緻地觀察戴恩的神情。
這是戴恩第一次接觸到黑魔法的實施方式,他被西格恩吐出的冰冷話語震驚了。他内心掀起了驚濤駭浪,仿佛又回到了十歲時,起床後在宮殿尋找父母,卻撞見父母橫死現場的那天清晨。
他心裡想,是不是每一個黑魔法的發動,都是這般殘忍,是不是父親和母親當時死亡的時候,也都經曆了非人的痛苦折磨呢。
“也就是說他早晚會複活嗎?”
“必然。”
戴恩·弗萊貝格花了半天的時間,将自己獨自關在寝室裡來消化西格恩告訴他的話,然後他下了一個決定。
那天晚些時候,戴恩·弗萊貝格把瑪琳娜叫上了二樓的起居室。
“我需要這樣做,瑪琳娜。
“父親和母親慘死後,我活在世界上的每一天都充滿了痛苦,每一個日出對我而言都毫無意義,隻是痛苦的延續。
“無數次,當夜幕降臨,痛苦如潮水般将我淹沒,讓我幾近窒息,自殺的念頭在腦海中頻頻閃過。如果不是複仇的執念緊緊抓住我,我或許早已在這無盡的苦痛中選擇自我毀滅。
“如今我知道了自己這具宛若行屍走肉一般的身軀還有這樣的用處,我心中的信念便愈發堅定,瑪琳娜,請成全我,成全一個不惜一切代價想要為父母報仇的可憐人,隻要能徹底殺死艾卡德,獻出我的生命反而比如今更讓我解脫。
“瑪琳娜,我死後,剩下的事情就交給你了,趁着艾卡德剛附身到我體内,魔法力量還沒恢複的時候,你一定要第一時間殺死他,我複仇的最後一個環節,需要你來完成。
“如果讓艾卡德·盧赫特複活,整片大陸又會陷入恐慌、黑暗和死亡,我不願意世人再感受我這樣的痛苦,因此,我們一定要徹底殺死他,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