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大山吓得丢了鐵鎬,一把抱住了她,捏了捏她的人中,王月勤才悠悠轉醒,她的淚當即掉了下來,“小北,小北……走,醫院,咱們得去,趕緊去。”
田桂鳳正在河堤上割豬草,也聽到了陳宇的話,心中也不由一跳,見大兒媳這麼不中用,臭着一張臉,走了過來,“哭啥哭,人還沒死呢,活沒幹完誰也不準離開。”
陸大山眼睛也紅了,沒由來的火大,聲音都拔高了些,“娘,這都啥時候了還幹活,小北都要沒命了。”
田桂鳳不高興地瞪眼,“你吼啥吼,咋就沒命了,不是還活着!真出事了,你去有啥用!還不是靠大夫,都給我好好幹活!”
王月勤六神無主的,隻知道嗚嗚的哭,見男人被吼了,下意識縮起肩膀,瞧着可憐巴巴的。
一起幹活的也都瞧見了這一幕,見陸大山一個大男人都紅了眼睛,有人于心不忍勸了一句,“建良家的,就算幹滿一天也沒幾個工分,還是小北更重要,你們趕緊去看看吧。”
“關你啥事,有那好心你把活給我們幹了,不想幹就閉嘴。”
這人不過是好心,他的活還沒幹完呢,見田桂鳳這麼不分青紅皂白地嗆人,氣得夠嗆,頓時不吭聲了。
陸大山狠狠擦了擦眼,說:“娘,你不讓去,我們也得去,小北就這一條命,這活誰愛幹誰幹。”
說完,扯着王月勤就想離開。
田桂鳳氣了個倒仰,隻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先是陸小言成了混不吝,現在就連老大都徹底反天了。
“你個兔崽子,非氣死我,你去有啥用,錢都捏在老娘手裡,我不給你錢,你去了也沒用。”
王月勤眼淚流得更兇了,心口也一陣難受,她最清楚婆婆的脾氣,怕她真一分錢也不掏,當即跪了下來,就地磕了一個頭,“娘,我求你了,你救救傅北吧。”
見大家指指點點的,田桂鳳的臉色,更難看了,這要是在家,她非一腳将她踹倒不可,偏偏這麼多人盯着,她又不好當着衆人的面踹她,隻憋屈地瞪她一眼,伸手扯她,趁人不注意狠狠擰了一下她的胳膊,“跪啥跪,還嫌老陸家不夠丢人。”
王月勤愣是被她扯得踉跄着站了起來,小雞仔似的,還晃了晃。
動靜鬧得大,大隊長也走了過來,傅北那孩子也是大家看着長大的,終究是一條命,他不由闆起臉來,“胡鬧,活啥時不能幹,先讓老二一家留下幹吧,你們趕緊救人去。”
陸大山和王月勤都一臉感激,田桂鳳則一臉不滿,看了眼小兒子的眼色,終究沒多說。
幾人來到縣醫院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縣醫院已經亮起了燈,暖黃色電燈泡将醫院照得燈火通明。
幾人哪見過這麼氣派的房子,王月勤最膽小,腿肚子都有些發軟,小心翼翼扯住了自家男人的衣袖,唯恐迷路。
田桂鳳也有些怵,虧得有趙楠領路,才沒暈頭轉向。
幾人來到病房時,陸小言正在給傅北貼黃瓜,嘴上已經貼了一圈,下巴上也是。
田桂鳳一瞧見就嚷了起來,“情況不太好,還有閑心玩黃瓜,我看好得很,我們又不是大夫,将我們喊來幹啥?坐車不要錢啊。”
她連飯都沒吃,這會兒天一黑,肚子就咕噜噜叫了起來,一餓人更煩躁了,一張臉拉得老長。
唐奶奶和她老伴正在看報紙,聽到這一連串抱怨,不由蹙了蹙眉。
陸小言紅着眼眶站了起來,解釋道:“我沒玩,黃瓜是護士讓弄的,給小北哥補水的,奶,小北哥情況确實不太好,讓大夫給你們說吧,咱們先出去,别打擾了唐奶奶他們。”
“這兒是醫院,又不是他家,啥打擾不打擾的。”田桂鳳不快地朝唐老太看去,卻對上一雙淡漠的眼睛。
婦人頭發花白,看着并不年輕,卻養得胖乎乎的,還穿了雙小皮鞋,身後的男人更是穿着一身中山裝,兩人一個比一個體面。
一看就是有錢人。
田桂鳳欺軟怕硬慣了,哪敢得罪城裡人,頓時住了嘴,陸小言抱歉地對唐奶奶道了聲歉。
唐奶奶更心疼她了,這兩天都是她一個人在醫院守着,辛苦不說,家人一來,沒一句關懷,反而句句數落,這還是在外面,在家不定怎麼受磋磨。
她搖搖頭,對陸小言說:“沒事,你哥的身體更重要,先去找醫生吧,能轉院就趕緊轉院,别拖着。”
下午,陸小言已經跟她說了大夫建議轉院的事。
陸小言感激一笑,帶着他們去了陳大夫辦公室,這會兒其實已經要下班了,知道傅北的家人要來,陳大夫還沒換衣服。
瞧見田桂鳳時,他隐晦地打量了一下,老太太一雙三角眼,鼻子倒是挺高,嘴巴耷拉着,除了眼睛小點,其實不算醜,但是面相卻很刻薄。
一瞧就不是善茬。
他語氣盡量溫和地說:“是傅北的家人吧?他的情況,我已經跟陸小言同志說過了,縣城醫療水平有限,我也無能為力,想救他,得盡快轉去省城才行。”
田桂鳳沒想到情況真這麼差,省城那得多遠啊!她連縣城都是第一次來,壓根沒想過去省城,頓時不快地皺眉,“說的輕巧,去省城不要錢啊,你們醫院難道就不管了?”
她可是交了錢的,有底氣,這會兒聲音也大了一分,“既然收了錢,你們就得把人給我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