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對方重新把目光向蕭霖秋投來，他便主動發問，“不知您帶我來此處，所意為何？”

明景放下握住帕子的手，“一是讓你看清楚傷害小憶鴻之人的下場，二是為節省時間，方才我對你說的話，還望蕭公子牢記。”

對方的這番話無異于是給蕭霖秋下馬威，但也情有可原，明憶鴻作為他的親弟弟，自然要事事都照料着。

“明白。”蕭霖秋恭敬颔首。

離開深牢後，蕭霖秋被婢女帶往明憶鴻的住處。

他聽明景說，由于明憶鴻從未回過宮中，所以為他保存的居所依舊按時灑掃，但那間居殿從未被主人涉足過。

剛行至殿門轉角，蕭霖秋便聽見一陣嘈雜聲，他快步繞到殿前，隻見幾名婢女不停叩響門扉，嘴裡勸說着什麼，可裡面的人完全沒有要開門的意思。

蕭霖秋先把鬥笠戴上，然後才堪堪擡腳走過去，“幾位，發生什麼事了？”

其中一個性急的婢女急促說:“方才我們想為殿下更衣，可他硬是将我們推出來，不讓任何人進去。”

他長舒口氣，旋即又問:“新的衣裳在裡面麼？”

幾名婢女立刻點頭，“在的。”

“你們先下去，我進去幫他換。”

蕭霖秋讓幾人退下後，方敲門喚道:“阿憶，是我。”

下一刻，殿門瞬間被裡面的人用靈力打開，蕭霖秋隻身進去掩好門後，便掀開右側的紗簾，站定于明憶鴻的身後。

“十九。”明憶鴻迅速轉身，“你終于回來了。”

蕭霖秋摘下鬥笠放置在桌案邊，他轉眼看向被疊好的新衣，于是他勾起嘴角向對方說:“阿憶，我來替你更衣，好不好？”

“不行。”明憶鴻立刻拒絕。

他的語氣逐漸柔和起來，“怎麼了？”

他撩開明憶鴻眼前的雪絲，對方目光缱绻，似有顧慮。

耐心等待片刻，對方才遲鈍開口:“……你會害怕。”

話音剛落，蕭霖秋瞬間反應過來眼前人話中的意思，想來是黑痕早已覆蓋明憶鴻的身軀，所以對方才不情願為任何人看見。

“沒事，你讓我看看那些黑痕現在究竟延伸到何處。”蕭霖秋如是說道。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做好萬全的準備，可當他親眼看見明憶鴻猙獰恐怖的背脊時，眼角的淚水竟比心中的擔憂先一步顯現。

蕭霖秋顫抖着雙手撫上對方的後背，語氣沙啞，“這個……會疼麼？”

“我不疼，十九。”

蕭霖秋怕褪去衣裳的人冷，于是他粗略擦掉淚水後，便快速為對方換上新衣，布料把觸目驚心的黑痕再度覆蓋。

這身衣裳難掩貴氣，而穿在明憶鴻的身上後，其容貌稍有殘缺的地方才就此補全，眼前人如畫中人，與周圍單薄的事物格格不入。

當明憶鴻作勢擡手為他拭淚時，他卻順着握住對方伸來的手，将其放在自己的臉頰邊，“……這個東西究竟從何而來，地坤的反噬當真有這般嚴重麼？”

隻見對方木讷點頭，“嗯，靈力用的越多，反噬就越快。”

“阿憶，你當初……又是如何從邪神手中奪來的地坤？”蕭霖秋緩緩發問。

明憶鴻依言回應說:“地坤本不屬于邪神，所以我需要依次避開打來的地坤之力和邪神的攻擊，并于黑暗中尋找時機，最終斬斷束縛地坤的根源即可。”

“耗時多久？”

“不知道，我隻記得在裡面的時間很漫長，但當我劃破邪神領域，墜入啟明後，我的時間才徹底恢複正常。”

蕭霖秋的腦中陡然出現一個駭人的想法，索性他試探着詢問:“……那你之所以不能感受疼痛……可是因為奪取地坤？”

不出所料，對方認真點頭，“地坤之力于人而言，雖不傷及皮肉，卻能直刺魂魄，也正因為我後來得以習慣，身手和速度在反複躲避中加強，我才能夠找到奪取地坤。”

這也就意味着對方要時刻不停的閃避，否則疼痛會讓人崩潰。但從明憶鴻口中出來的每句話，都那麼輕飄飄，好像這些事情都是于他而言很容易就能辦到。

但明憶鴻這樣說，隻會讓蕭霖秋更加憐惜他。

“地坤相當于邪神的左膀右臂，現在地坤在我的身上，他沒有撼動天地的能力。”明憶鴻似乎是在找補，因為蕭霖秋心裡的難受他感受得到。

“……你就不能逃麼？”

明憶鴻的神情一僵，旋即又聽他說:“凡入邪神領域者，非邪神消失或主動應允，都不得離開，除非入者自盡。”

“但我不能自刎，否則原定的計劃将會功虧一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