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命令,讓立下赫赫功勳的少年極為不服,好在他的訴說都被黛傾辭一一聽入耳中。
女人被打動後,她親自為裴願向明骁奉求情,這才得以讓少年擁有自由。
于裴願的言語中,明憶鴻能感受到,他的母親是位極其溫柔的人,隻可惜他不曾見過對方一眼。
回溯記憶,彼時的天邊已經開始泛白,坐在樹下的二人皆靠着樹根上,蕭霖秋聽完明憶鴻所說,他緩緩撇過頭看着對方。
他輕聲問:“所以那天在城樓下,究竟發生了什麼?”
聞言,明憶鴻擺弄自己的手指幾瞬,過往的浪潮又再度湧上來。
明憶鴻曾聽裴願提及過此事,隻不過對方在說因果時,是紅着眼眶的。
裴願的聲音娓娓浮現在腦海中,“那時候,整座城都被厄運詛咒着,幾乎每月都會死人,我也不知為何,我的母親成為了獻祭者……後來等我得知此事,匆忙趕到時,她就已經死了。”
“……城樓下的人都在歡呼,可我怎麼也高興不起來,他們都說母親是自願獻祭,我應該為她感到敬佩,但我就是不能做到……”
或許當時的裴願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直到明憶鴻寫下六個字:唯有你,在失去。
單單這幾個字,足以讓裴願眼中的淚水緩緩落下。
明憶鴻知道,裴願失去了母親,也就意味着,他在這個世間再無親人。
樹上的落葉散漫着卧在蕭霖秋的肩頭,他不緊不慢地撚下枯葉站起身,他望向天的盡頭,似是在想着什麼,随即青年慢慢說:“就像我之前告訴你的,人不能失去牽挂,因為那是他們留在世間的理由……但是啊……”
明憶鴻随之站起身,他往前一步,站在蕭霖秋的身側問:[但是什麼?]
“你寫下那六個字的舉動,可能在你看來是微不足道的,但于裴願而言,旁人都在糊塗着堕落時,能忽然出現的一個能明白他心中所想的人,對方就已經成為了他的留在世間的理由。”
等蕭霖秋回望身旁人時,他碰巧對上明憶鴻錯愕的眸光,顯然對方從未料想過,自己竟能如此重要。
就在蕭霖秋作勢要擡手觸碰眼前這個遲鈍的人時,對方的聲音忽然回蕩在腦海中,[那我是你留在世間的理由嗎?]
一時之間,蕭霖秋哭笑不得,“你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因為你于我而言,是重要的人,所以我想知道。]
聞言,蕭霖秋認真回答道:“你當然是啊,不過……這需要看情況。”
下一刻,蕭霖秋感覺到周遭的氣氛瞬間沉下來,他當即又出聲解釋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就比如……如果我死了——唔。”
不等蕭霖秋把話說完,明憶鴻的手就已經覆在他的唇上,[你不許說這個。]
見狀,蕭霖秋不禁歎息起來,他輕輕握住對方的手,然後将其緩緩從自己的唇間挪開,“這隻是假設,不是真的。”
[……好。]
聞言,蕭霖秋又接上方才的話說:“倘若我在你之前便離世,你固然可以憑借‘我是你留在世間的理由’而活下去,但世事無常,誰也不能料定悲喜聚散,你将來或許會經受比死亡更痛苦的折磨,若連我也成為了你的折磨的一部分,甚至說是你的累贅,那麼請你毫不猶豫的舍棄掉我。”
[不會的。]明憶鴻顫抖着聲音說:[不會發生這種事情的,無論是現在,還是未來,因為你永遠不會成為我的累贅。]
話音剛從腦海中落下,不遠處忽然傳來花溪舟的呼喚聲,“蕭兄!唐姐姐她們要離開了,你們快來呀!”
等花溪舟說完,蕭霖秋忙不疊揮手示意對方自己已經知曉了。
旋即他又轉頭對明憶鴻說:“别這麼沉悶,方才都隻是假設,我可舍不得就這麼早早死去呢。”
盡管蕭霖秋這般說,依舊不能讓明憶鴻振作起來,索性他又誘導着對方說:“阿憶,你可見過成千上萬的蝴蝶圍着你飛舞?”
[沒見過。]明憶鴻的眼中閃過一分希冀。
旋即,蕭霖秋立刻拉起明憶鴻,帶着人往花溪舟的方向奔去,一路上,蕭霖秋用意識神秘的解釋道:[等某日雨天,我會讓你看見的!]
等蕭霖秋二人同花溪舟她們彙合後,四人又去送别唐憫姐弟。
蕭霖秋聽唐憫說,她們要另尋别處繼續生活下去,畢竟她們作為凡人,是不可能停下前進的腳步,否則她們遲早會被塵寰的風煙吞沒,直至潦倒于無人問津的角落。
就這樣,幾人在清晨的旭日之下,目送姐弟二人離去,讓稀薄的晨霧将對方的身影隐去。
至于蕭霖秋他們,自然也是要繼續往前,朝魔都的方向奔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