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後幾日,皇帝下诏,将慕婉納入骠騎軍營,而許萬安則定為軍師,坐鎮後方。
而以慕歲為首的慕氏騎兵,紛紛因功績論封位。至于已逝的左相蕭清瑾,亦被追封為——忠廉公。
至于同畢錦川狼狽為奸的江暮鐘,被施以斬首之刑,其女江清月幾度在獄中叩求,她希望自己能送父親最後一程。
幾經周折,畢聞青最終還是允諾了江清月的訴求。
這幾日,蕭霖秋安置好木棺後,他便一直協助城内的百姓,共同恢複建德的房屋。
直到修複完成後的黃昏,蕭霖秋隻身爬上建德城中最高的塔樓頂,他疲憊地卧在磚瓦上,眺望遠方的火燒雲。
青年随着微風吹拂,緩緩坐起身,他垂眸看着下面忙碌的人們。
他不知是從何時開始,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分明這裡的人與景都未曾改變,可蕭霖秋從前的惬意與恣意,都煙消雲散,似乎從未存在過。
“這好端端的……怎麼就成了今日這般模樣?”
就在一切即将塵埃落定時,畢聞青将蕭霖秋召進宮中,然而對方的目的,蕭霖秋不得而知。
青年身着素服,跟随宦官一道進入畢聞青所在的華遠宮。
青年輕叩殿門,直至裡面的人應聲後,他才輕手輕腳入内。
珠簾擺動之後,顯現出畢聞青的身影,男人手持奏折,愁眉難展。
“陛下萬安。”蕭霖秋作揖颔首道。
畢聞青沒有放下手中的奏折,隻是應聲開口,示意蕭霖秋起身。
“蕭仲,寡人知你有宏圖大志,之前是時局所迫,你壯志難酬,但如今昏君已經下台,若你還願,寡人可賜你一個監察禦史的職位,你意下如何?”畢聞青緩緩道。
蕭霖秋謙卑開口:“臣對陛下的賞識之恩,感激不盡,可如今,臣心中已有去向,請恕臣拒絕陛下的心意。”
“罷了,既然你有心之所向,寡人也不會為難你。”畢聞青如是說道。
殿内檀香袅袅,時隔不久,畢聞青再度打破寂靜,“你認為,畢錦川無辜嗎?”
這句話,他仿佛思量已久。
“陛下在說什麼?”蕭霖秋不明所以,這幾日他忙碌于蕭年的事情,無暇顧及宮中别事。
畢聞青擱置奏折,将畢錦川死前說過的話,悉數道來。
等畢聞青說完後,蕭霖秋沉默許久,方才開口:“臣以為,靈王之死,是其野心促成,可這份野心的形成,不在于他一人。”
“臣私以為,靈宗倘若不登明堂,定會是個粲然可觀的文墨詩人,可盡管如此,他不懂哀民生多艱,亦走不到柳暗花明之時。”
聞言,畢聞青輕笑出聲,“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又說:“這分明是他作繭自縛!”
“可寡人已經赢了,為何還會......”
“是因為陛下愧疚。”蕭霖秋的話一針見血。
“愧疚?若果真如此,愧疚的人,恐怕不止寡人一個。”畢聞青冷笑道。
在畢聞青被畢錦川設計陷害的後幾日,他其實拖着受傷的身子,回過皇宮。
他親眼看見父皇病逝的場景。
皇帝床榻邊,守候着蕭玄和林恒然二人。
那夜,畢聞青藏身于偏側的窗外,隻聽殿内傳來皇帝虛弱的聲音,“大局已定,錦川登基已成必然。”
林恒然說:“太子遇難,他必定脫不了幹系,還望陛下作旨,徹查此事。”
“不必,不必如此大動幹戈,玉綏聰慧,定會成功脫身,此事隻需交給監察院的人來善後就好。”皇帝說。
“沒錯。”蕭玄又說:“眼下,錦川實權在手,登基在即,萬不可引起恐慌,以他的心性,恐怕會惹出其他禍端。”
甯靜的殿内,傳來皇帝的歎息聲,“皇室争奪,難免見血,誰能有膽識争奪到皇位,才該是這天下之主。不過,錦川之所以變成今日這般,全在于朕。”
“朕以為,隻要他不登明堂,安心享用一方封地,便足以度過餘生,可如今……”
“終究是是朕忽略了他。”皇帝咳嗽幾聲,補充道:“縱然他能力卓越,可野心深厚,日後難掌大權......你們是朕的心腹,朕要你們日後盡心輔佐錦川,就像對朕一樣......”
“陛下.......”二人異口同聲道。
三人的交談聲,站在窗外的畢聞青隻覺字字諷刺,他竟真的以為,他的父皇将他牽挂于心頭,現在看來,還是他太天真了。
與此同時,殿門被叩響,畢聞青的思緒被拉回,隻見殿外走進一個士兵,對方徑直跪下禀報道:“陛下,囚犯江暮鐘求見。”
畢聞青不改面色,“他所求何事?”
士兵面露難色,他支支吾吾道:“下官......也不知。”
“罷了,寡人親自去見他。”畢聞青起身,朝殿外走去。
然後男人停在蕭霖秋身旁,他拍了拍對方肩頭,“蕭仲,你随寡人一道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