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昳看着琴絕公子:
“你眼中的風雅,舞弄些靡靡之音?
糊弄不懂的人還差不多,到了真正的世族面前隻會出醜,而且你的琴用錯了曲子,談弄風月不适合用這張琴。”
琴絕公子惱羞成怒。
謝昳的話戳到了他的心病。
琴絕雖名聲在外,可請他演奏的都是些富商,真正的貴族,他連門檻都沒邁過。
如今竟被人當衆戳破。
他咬着牙想挽回一點面子:
“你胡說八道,這琴出自世族,前宰相謝昳親手所制,能有什麼不合适,你一個連琴都沒有的人,有什麼資格說三道四?”
謝昳譏諷,似是不信,十分質疑的問出聲:
“哦?你确定那是謝昳斫的琴?”
琴絕公子将琴翻個面,托着琴身對衆人轉了一圈,聲音洪亮自豪:
“有題字為證!這天底下誰不知道,謝昳琴藝如孤松獨立,冠絕天下。
他制的琴,城池難抵。你說他的琴不合适彈奏,才真教人笑掉大牙。”
果然,翻過來的琴腹,刻着兩個金字篆書:憫之。
周圍一片驚豔的眼光,夾雜着不少唏噓聲。
琴絕公子眼神斜瞟謝昳,宛如看下裡巴人一樣,得意又輕蔑。
謝昳神色複雜。
前世他聽到自己的名字,都是在謾罵聲中。
猛地聽到有人,這麼誇張的當面稱贊他,真有點不自然。
呵!還是馬屁聽的人舒爽。
沒想到,他前世的好名聲居然出自這裡。
倒也不至于城池難抵吧。
可能是他制琴少,更多是心血來潮之作。往往都是挑好了材料,做了一半便擱置了。那時,他并無很多空閑,等再想起來時,通常已失了興趣半途而廢。
馬屁雖然受用,不代表他就會善罷甘休。
他謝昳,最讨厭息事甯人。
“這琴鳳沼那裡,是不是有處缺陷?缺着不好看,補完音又不準。”
琴絕公子心驚:他怎麼知道這事?
直覺要否認,隻是話還未出口就被人搶白。
“你是怎麼知道的?那地方隐秘的很,上次我幫公子拿琴的時候,好奇那邊怎麼裹了塊布,掀開看到了,我還問他那處破損是怎麼來的。”
琴絕公子的笑容僵在臉上。
手裡的琴,漆面流暢,琴底處纏了塊絲緞。
這琴确實有個缺陷,開始他找名匠修補過,雖然當時面上看不出破綻,但再彈時,整個琴走音了,怎麼都對不上,失了開始那種清越的靈性。
于是他将修補處拆除,改用布纏當做裝飾,别人也看不出來。
隻是,這個人怎麼知道?難道是他偷看到缺陷?
琴絕公子戒備的望着謝昳。
“你什麼時候偷看我的琴?”
“哦?用的着偷看嗎?這琴是我制的啊!”
謝昳神色懶散,指着琴,玉白的手指不輕不重扣在琴上,順帶勾了一下商弦。
铛!一聲。
宛如敲在了琴絕公子的心上,他不知不覺朝後退了一步。
面前之人,狹長上揚的眸子仿佛藏着一個又一個的陷阱,周圍的起哄聲都比不上,那張淡薄嘴唇吐出的幾句話,讓人膽戰心驚。
“唉!當年窮的過不下去,想仿謝昳的手藝,賺筆大的,制了這張琴。隻是後來不曉得怎麼遺失了,平白浪費好些功夫。
說起來,謝昳二字仿起來可是真難,沒想到真能騙過别人呢!也不枉我學了整整七天,才敢在這琴上落筆......”
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不煽風點火道:
“說的跟真的一樣,空口無憑!”
謝昳目光犀利,看着琴絕公子:
“是真是假,讓他把琴給你們看下,不就得了!當時我心生嫌棄,那處破損被我切的難看,露出來非常不雅。為了雅觀,不補上就得用東西遮着。
聽方才的音色,應該是沒補。”
琴絕公子已是臉色煞白。
仿佛握了一個燙手的山芋,丢也不是,拿也不是。隻能在衆人目光中,期期艾艾的打開了纏在琴尾的絲緞。
鳳沼那裡果然有一處陳年的破損,木質顔色泛舊,有過修補的痕迹,與謝昳所說分毫不差。
衆人熱鬧未盡,又有驚呼傳來,順着聲音移過去目光。
謝昳沾水在桌上寫下兩個字:憫之。
與刻在琴上的金字篆書,一般無二。
衆人這下是徹底的相信了。
琴絕公子扭捏幹笑着,将纏在琴上到絲緞徹底扯下去。
“哈,哈哈......我就說這個琴怎麼有點抗指呢,原是魚目混珠,不要也罷!”
本想學古人摔琴,又怕别人說他是惱羞成怒。
尴尬的将琴随手扔到桌上,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意思很明顯:
這冒牌琴,誰愛要誰拿去。
上一秒愛不釋手,别人碰一下都舍不得,瞬間棄之如敝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