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聽見:
“今天總算是見識到了琴中一絕,此生無憾,此生無憾呀!”
謝昳的評價是:
琴技一般,派頭十足。
周圍這些附和的人,全是随波逐流之輩。
謝昳玩心乍起,存着心思戲弄人。
走到亭子裡,表示要與琴絕公子合奏。
琴聲戛然而止,琴絕公子氣的拂袖起身:
“哼,琴乃高雅之物,彈奏前需沐浴熏香,我不屑與粗鄙之人合奏!”
場面很安靜,不少人鄙夷的望着謝昳。
謝昳心裡壞笑。
故作傷感的向吳員外問道:
“吳員外家中可有琴?借在下一用,前幾日餓肚子,我将琴當掉了......”
四下一片嘩然。
沒想到他這樣理所當然,将賣琴之事說了出來。
“看吧!他果然窮的把琴都當掉!”
“啧啧啧,我等彈琴會客的雅意,都被這窮酸之人破壞了,他怎麼還好意思,朝人家吳老爺開口借琴?”
“可不是!丢人,将我等風雅人的面子都掃在地上......”
眼看氣氛越發焦灼,吳員外連忙引開話題。
“各位稍安勿躁,承蒙敬意,不才收了幾張琴。吳某純粹是附庸風雅,看不出來收的琴到底如何,正好趁大師都在,勞煩順便幫某掌掌眼。”
一刻鐘,桌上擺了七八張琴,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有的古樸厚重,有的俏麗新穎,各式各樣。
“天呐,這是,鳳鳴?傳聞中四大古琴之一的鳳鳴?吳老爺,您這是走了大運氣啊!”
“還有這把“玉砌”也是上品,看這漆面,這絲弦!!!這得花多少錢呐!”
有人搖頭晃腦:
“今天還真是好日子,前有琴絕公子雅音可聞,後有古琴芳迹一睹。”
“可不是嘛,若不是......”
接話的人,朝謝昳看着,意思再明顯不過。
就是你一個,破壞了這優雅的氛圍。
謝昳走過,摸起了角落邊,一個通體烏黑的琴,随便撥了幾弦。
琴音喑啞低沉,似是無力。
“咦?他們怎麼把這個也拿來了?”
吳員外看到這張琴,面色微露尴尬。
“這張琴,收的時候隻覺得顔色挺别緻,可惜拿回來後過才發現,它根本不能彈奏。之前問過不少修琴的師傅,都說這琴本來就是啞的。
雖不能用,扔給柴房到也可惜,就放在角落。
沒想到下人把它個也拿來了。”
謝昳抱着黑琴,對吳員外說就選這張了。
吳員外不好意思,讓謝昳用那把呼聲最高的鳳鳴。
謝昳擺擺手,抱着琴徑直走向琴台。
不少人嗤之以鼻,竊竊私語,嘲笑說馬上有人彈棉花咯,真是有辱斯文。
謝昳将琴擺正坐下來,手起撥弦。
铛、铛、铛......
前幾個音松散漂浮,都算不上調子,更别說優美動聽了。
吳員外幹笑着圓場:
“先生還是換一張吧,這個琴真的一般......”
琴絕公子嗤笑:贻笑大方。
謝昳面不改色,起手間,音調陡然不同。
衆人莫名,不知是他手法問題,還是他将琴調好了。
隻聽得,琴音變得清透飽滿,音色似玉珠滾滾下沉,圓潤铿锵。
低沉處渾厚悠揚,高亢處晶瑩純淨。
有金戈鐵馬氣吞山河之勢,也有幽谷細澗空山鳥語之靜,有長河落日塞外孤煙之寂,也有月上西樓燈花燭影之靜......
在場之人,未來得及反應就被帶進,琴音所勾勒的世界裡。
韻味悠長,久久不絕。
一曲彈罷,衆人回過神時才發現,謝昳早已經将琴打包好,放置原處,仿佛剛剛聽到的曲子,是做夢一般。
吳員外直拍手稱絕,周圍掌聲四起。
如果謝昳不說話,那場面會是多麼的和諧。
此刻他已是焦點,所有人都注視着他的動靜,所以他說的話,周圍人都聽的一清二楚。
他淡笑着,對一旁的琴絕公子說:
“就你的水平還自稱琴絕?你這琴不是你自己制的吧。
若你把花在面子上的功夫,拿出一成來琢磨琴技,也不至于糟蹋手裡的那張琴。”
“你!哪裡來的窮書生,休要猖狂!”
琴絕公子自出名至今,都沒被人如此羞辱過,謝昳這無名之人竟如此張狂,讓他當衆下不來台。漲紅了臉,指着謝昳的手指氣的直哆嗦。
剛才被謝昳琴聲折服的人,此時又覺得謝昳小題大做,太過刻薄。
雖是琴絕公子給人難堪在先,可也沒必要把場面弄的如此尴尬,失了風度。
“算了吧,都是誤會一場。”
有人站出來勸解。
“就是,也用不着如此斤斤計較吧......”
謝昳似笑非笑,看着說話的和事佬:
“哦?憑什麼算了?我與他之間不存在誤會。
我的确是個窮酸書生,他講的是事實,他琴技差勁,我講的也是事實。
還是說,各位的耳朵,隻聽得誇獎,聽不得真話?”
謝昳分毫不讓的态度,紮到旁人。
衆人眼見勸說沒讨好,反而鬧個紅臉,果然再沒人當出頭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