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映真拿出那些年練武辟谷的勁頭,吸吸鼻子,強忍住流淚的沖動,一面在内心默念:
忍住樓映真,你可以的,那麼多年都熬過來了,這點小痛算什麼……嘶……一定可以堅持得住,嘶……
阿婵一邊給樓映真上藥,一邊狀似無意地說:
“最近我去禾陽縣找藥的時候,聽說有些貴女前不久也被毀容了。我聽那毀容的症狀描述,似乎和你的很像。
這件事似乎也驚動了官府,調查過後,發現這些貴女都是和煜王殿下有過接觸的,不知道是誰這麼狠心,下的毒手。
我想起上次在靈骅寺中,你不是也和煜王殿下有過接觸,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中招了?”
阿婵将和霍彥先的推測改頭換面移花接木成小道消息的樣子。
樓映真聽後,卻沉默了一瞬,問道:“她們治好了麼?”
“據說她們是兩月前就已經毀容了,比你時間長很多,治起來更加麻煩,暫時沒有能治好她們的藥,還需要再去尋,但她們所需的藥引可比你這個難尋多了。”
阿婵頓了頓,壓低聲音道:“不過……這件事在禾陽貴女圈是保密的,我是不忍看你如此受罪,才冒着風險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别人。”
樓映真鄭重點點頭,“放心,居士待我恩重如山,我定不會将此事說出去的。”
之後上藥的時候,雖然疼痛難忍,但樓映真變得心事重重,顯然注意力已經不在疼痛上了。
阿婵見已經提點得差不多了,上完藥便讓樓映真回去。
“記得明日之前不要洗臉,免得藥效不夠。”阿婵反複囑咐。
“多謝居士,要不是居士排除萬難替我尋到藥引,我怕是也像那些貴女一樣恢複無望了。”
樓映真對阿婵行了一個大禮,再三感謝,并又額外給了阿婵一些辛苦費,才告辭離開。
樓映真乘馬車回到家,看看時間,換上了靈骅寺初見煜王時的那身赭衣,再次出門,來到承景門外,看看能否偶遇煜王。
功夫不負有心人,等了半晌,還真讓她遇到了剛下朝的煜王。
晁元肇似乎剛與霍彥先分别,神色凝重。
樓映真忙裝作不經意掠過煜王面前。
“映真?”晁元肇見到身姿婀娜的一襲赭衣,驚喜地在後面喚她。
樓映真假裝沒有聽到,繼續往前走。
“映真、映真!”
聽到身後的男人激動地喚了她兩三聲,她才回過頭來。
晁元肇見她回頭,本是一臉驚喜,可随即,臉色大駭,“映、映真……你怎麼也變成這副模樣?!”
樓映真為了這場偶遇,故意沒有帶遮面的紗巾和帷帽,臉上的疤痕醜陋扭曲,完完全全暴露在晁元肇眼前,給了他極大的震撼。
“也變成?殿下是何意?還有誰也變成這樣了嗎?”樓映真眼神迷茫,故作不解地問道。
“不、不是,我一時着急說錯了,你是怎麼變成這樣的?”
樓映真十分平靜地道,“我也不太清楚,自從上次和雲薇姐姐見面之後,第二天一早就變成了這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西北待得太久,回到桓安水土不服,或者是吃錯了什麼東西。”
她說得雲淡風輕,就像她在晁元肇面前一貫堅強冷靜的樣子。
但晁元肇聽在耳中,可心疼壞了。
剛才下朝的時候,霍彥先單獨把他拉到一旁,神神秘秘詢問他去荔南之前,有沒有去過禾陽縣,是否跟一些貴女有接觸,一副要興師問罪的樣子。
他知道霍彥先一向對女人沒有興趣,頭一回見他這樣問,還打趣了霍彥先幾句,而後一一回憶了這些貴女的樣貌身段,還對霍彥先說,如果有感興趣的,可以給他引薦引薦。
霍彥先聽後十分無語,神色嚴肅地告訴他,玥宜公主發現這些貴女現在都毀容了,命繡衣察事司盡快查探原因。
而他查了半天,發現這些貴女唯一的共同之處,就是都曾和煜王殿下有過不同程度的接觸。
或者是同一條街偶遇,或者是共同出席同一個宴席偶遇。
晁元肇大吃一驚,連忙辯解,說自己去禾陽巡查的時候,隻是曾經去過這些貴女父輩設下的宴席。最多是和貴女在席間打了個照面,說了兩句話。
還有街上偶遇的貴女,也隻是因為在宴席上見過面,有了印象,再次見到便打個招呼,并沒有過于親密的接觸,絕對不是自己搞的。
晁元肇想起那些容貌姣好的貴女,十分心疼,囑咐霍彥先一定要快點查,抓住兇手嚴懲,不能讓這些貴女一輩子就這樣毀了。
在霍彥先審視懷疑的眼神中,晁元肇告辭離開,他正準備去趟禾陽縣看看怎麼回事,結果轉身便遇見樓映真。
看到她的臉居然也變成了霍彥先口中描述的那樣,他勃然大怒,到底是何人如此歹毒!
樓映真見煜王心疼的眼神,雖然臉上依舊火辣辣地疼,但内心十分滿意,此行目的已達到,她便神色平淡地告辭:“如今我這幅樣子,怕吓到殿下,就先走了。”
“别、映真别走……你可看了大夫?我這就帶你去看禦醫!”晁元肇抓起樓映真的手便要帶她去太醫院。
樓映真冷漠抽手,“不必了殿下,我這等貶谪之臣的女兒,不配看禦醫。而且我已去醫館開了藥,回去敷一敷便可,橫豎現在沒有什麼需要容貌應酬的事情,就算好不了也沒什麼,殿下你有事去忙便是,不必在意我。”
這一番話聽得晁元肇心中更是針紮一樣疼,執意要送她回去。
一路上,樓映真維持着禮貌疏離,她越這樣,晁元肇越慌,像孩童一般坐立不安,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好像真是因為他才害得她變成這樣。
回到别苑,晁元肇道:“你好好休息,别急,我一定會找到辦法治好你的臉!”
之後,他便匆匆離開。
見一向風.流倜傥氣定神閑的晁元肇,背影頭一次如此慌張,樓映真勾起唇角。
臉上塗藥處依舊十分疼痛,她回頭對婢女道:“你馬上去問一下聞寰居士,這藥膏少塗一些,藥效是不是可以再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