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霍彥先啟程護送玥宜公主前往禾陽縣。
此地距離桓安不遠,快馬加鞭也就一日行程,但因怕公主車駕颠簸,一行人走得很慢,兩日後才趕到禾陽縣的成賢客棧下榻。
本來公主出行,應宿在驿站行宮,但公主說當年母後微服出訪,體察民情,都是喬裝成百姓住在客棧,所以她也要效仿。
這樣一來,壓力就給到了霍彥先。
本就是微服出行,總不能把客棧的住客全部趕出去,但閑雜人等一多,安全就成了大問題。
玥宜公主又不許擾民,霍彥先不能一一.大張旗鼓排查客棧住客,隻能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布防,今夜又是個不眠夜。
玥宜公主趕路累了,早早便回到客房睡下。
霍彥先和喬裝侍衛在客棧内外按部就班巡邏。
客棧的廊道中間有一個櫃子,霍彥先打開查看,櫃中一側是放置燈具布草的,另一側有很多隔闆,放着香爐等雜物,他盯着看了很久,若有所思。
***
夜深人靜,客棧幾乎沒有人走動,隻有一個店小二在客棧的賬櫃值守。
霍彥先一個人待在三樓的回廊,俯視整個客棧的情況。
忽然,一樓把角的窗戶有些微動靜,霍彥先一下警覺起來。
隻見半開乘涼的窗戶縫隙裡,先露出了幾根顫顫巍巍的胡須。
原來是一隻老鼠從窗縫中鑽了進來,準确地說,應該是一隻倉鼠。
那倉鼠一身紫灰皮毛,油潤光澤,小小一隻,毛茸茸胖得像個球兒。
霍彥先緊繃的神經松弛下來,心中暗想,明明這個客棧掌櫃跟他說清潔做得非常好,居然還招來這麼大的倉鼠。
他緊盯着倉鼠的動作,隻見它鬼鬼祟祟穿過客棧大堂,輕車熟路鑽進庫房,不一會兒又鑽出來,身上背着個大袋子。
那袋子灑出兩粒白色的東西,霍彥先目力過人,認出那是大米。
這倉鼠背着一袋子大米跑到值守的店小二邊上,店小二正在打瞌睡,他手邊有一個小碟,裡面放着沒有吃完的夜宵糕點。
糕點發出香氣,倉鼠一溜煙跑過去,兩隻前爪剛要伸手抓糕點,碟子竟憑空往後退了一下。
它有些發懵,摸不着頭腦,繼續伸出前爪去拿這個糕點,碟子又往後退了一下。
霍彥先皺眉,誰這麼無聊,在和一隻倉鼠惡作劇?
他藏身三樓暗處,居高臨下俯視,加之目力過人,一樓的全部場景一覽無餘。
倉鼠被小厮的身體擋住視線可能看不到,但他看得到。
一根絲線在賬櫃那邊,瞬間順着窗縫抽離到外面。
這絲線,泛着一點點藍光。
怎麼這麼眼熟?
這不是……
霍彥先心中那個詞呼之欲出,下一刻,便看到半開的窗戶縫隙外,有一雙狡黠靈動的眸子,正在往裡看。
!!!
那根絲線,不是山蜘蛛絲是什麼?
那雙狡黠靈動的眸子,不是阿婵的又是誰的?
霍彥先扶額……
怎麼會這樣,她大半夜跟倉鼠玩,這麼閑嗎?
霍彥先心中又泛起不好的預感,繼續看樓下的動靜。
隻見那紫灰倉鼠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如此反複了幾次,有點惱羞成怒,不知道為什麼今晚總感覺有點晦氣,最終還是放棄了糕點,一溜煙轉身跑了,透着氣惱。
而阿婵在窗外躬着身子,眼中帶笑,逗倉鼠的樣子還真像一隻遊刃有餘戲耍老鼠玩的狸花貓。
霍彥先發覺自己看着看着竟不自覺勾了唇角,随即下壓恢複嚴肅,繼續盯着樓下。
下一刻,他又陡然睜大了眼睛。
因為那倉鼠背後,竟突然出現了一道虛空漂浮的黃紙符箓,似乎是從賬櫃下面飄上來的。
他近日見符箓不少,都是阿婵賣給他的,心中頓覺不妙。
難道這紫灰倉鼠,竟是精怪?
隻見倉鼠背着米袋子,沿客棧廊柱竄上樓,那黃紙符箓便一路在後面跟随着它。
很明顯,這符箓在跟蹤倉鼠,想要貼在它的背上,但它似乎無所察覺。
而每一次符箓馬上要貼到倉鼠脊背的時候,卻都會差一點。
因為這符箓背後,還有一根山蜘蛛絲牽制着它,正是阿婵在操控。
阿婵手中不時比劃一下,山蜘蛛絲就跟着她的手勢動一下。
每當黃紙符箓往前一點,快要貼上倉鼠脊背之時,阿婵就會像放風筝似的,用山蜘蛛絲把符箓往回拖拽一下。
所以每次這道黃紙符箓都不能得逞。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突然,已經順着廊柱攀爬到三樓的倉鼠,耳朵動了一下,眼神變得機警起來。
然後,便是霍彥先的一小塊視線盲區。
隻聽得外面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
霍彥先藏身在暗處,眼前忽然一下豁然開朗,有光透進來。
原來是那紫灰倉鼠“嗖”地一下闖進了櫃子,但他胸.前突然出現了一隻手!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饒是霍彥先的反應速度,都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
霍彥先和阿婵,就這樣突如其來地四目相對,面面相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