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合酒樓,雅間。
阮雲薇伸出皓腕,“如何?”
對面一位中年方士擡眼看了一下她,沉聲道:“快成了。”
“何時?”
“再等等。”
“能不能再快一點,時間不多了!”阮雲薇語氣不耐。
“王妃切莫心急,此次用藥需要一定的時間,貧道已經感覺到氣息逐漸凝聚,待到時機成熟,必有好的結果,請耐心等待,經常動氣不利于聚氣。”
阮雲薇聽了這話,強行把心頭火下壓去,可一閉上眼,眼前全是剛才街頭那一幕,叫她如何平心靜氣!
她壓着火道:“桐風道長,上次你說的那種藥,不是回爐重新研制了新方子,成了嗎?”
“成了,上邊已經試過藥了,這次用藥的方法比之前更加方便隐蔽,藥效也比之前更猛烈持.久。”
“盡快給我一些。”
“王妃放心,貧道這就取了送到王府去。”
阮雲薇得到答複,離開酒樓,路過前堂,看見換了一位琴姬正在撫琴,不禁又氣上心頭。
上次她來這裡找桐風道長,恰好遇見殿下,他看那個叫什麼彩鸢的琴姬看得癡迷,如今才過多久,又被樓映真迷得暈頭轉向,每次來這酒樓都是因為這種原因,真是晦氣!
她恨不能這酒樓早日倒閉!
***
煜王府。
“殿下,之前您去禾陽縣、荔南府處理各種緊急公務,好不容易回桓安後邊關又不太平,您為了給聖人分憂,這半年幾乎一直沒能好好休息,王妃知道您今日早回來,特意親手給您炖了兩個時辰的參湯,您嘗嘗。”
婢女将參湯擺到煜王面前,十分熟練地為阮勻薇邀功。
“雲薇辛苦了。”晁元肇沉聲道。他最近确實有些繁忙,頭部隐隐作痛。
“哪有殿下辛苦。”阮雲薇貼心地将湯匙遞給他。
晁元肇舀了一勺湯,掃了一眼桌案上擺着的吃食,鯉魚羹、翡翠豆腐、水晶龍鳳糕、泡兒油糕、蒲萄酒,全是他愛平日裡愛吃的東西。
室内香氣氤氲,也是他平日裡愛燃的香。
是用了心的。
若是平常,哪怕他沒有什麼興緻,也要稱贊阮雲薇幾句,畢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但今日不知為何,看到這些,他總是會想起樓映真。
想起她那偏僻清冷的别苑,想起她那陳設簡陋的卧室,想起她盡力拿出招待他的簡單吃食,還有她身上清冷質樸的草藥香氣。
造化弄人。
一想到樓映真本也是桓安貴女,和阮雲薇一起長大,如今兩人境遇卻如雲泥之别,真是造化弄人,他更沒了興緻。
連帶着口中鮮濃滋補的參湯也多了一絲苦澀。
“殿下,可是參湯不合口?”
阮雲薇見他沒喝幾口便皺眉放下了湯匙,桌上的菜也不動,不知道這是怎麼了。
“沒有,很好,隻是想起還有些公務要處理,你先吃吧。”
說罷,晁元肇便起身往門口走。
門外,一下午的無風悶熱被一陣隆隆滾雷打破,天将雨。
“殿下今晚不在我這兒過夜嗎?”
“不了,你好好休息。哦,對了,去把日間我給王妃買的東西拿來。”晁元肇突然想起什麼,對侍從說道。
侍從一愣,随即看到煜王殿下朝自己使眼色,他恍然明了,輕車熟路地領命出去。
“你先歇着。”晁元肇轉頭拍拍妻子的肩,留給阮雲薇這四個字和一道匆忙離開的背影。
雨前的悶風,熱得令人窒息。
又是這樣!
阮雲薇心中氣悶,她張羅半日,将屋中所有的東西都換成了他的喜好,哪怕是自己一聞便頭暈惡心的熏香,也強忍着為他點燃,隻是因為他喜歡。
以前哪怕是去别的院子,他也會做做樣子,多說幾句好聽的話。
如今這是,開始隻買點東西敷衍她了?
***
晁元肇走到連廊,忽然發現院中仆從怕下雨,正在抓緊灑掃,掃帚下面,是一片散亂枯黃,他瞟了一眼,卻十分眼熟。
這是菊草,晉南山中特有的草藥,可緩解頭痛。
他想起那纖細勁瘦的赭色身影在霧氣中.出現救他時,身後就背着這一簍菊草。
“這是哪來的,你在幹什麼?!”
晁元肇突如其來充滿怒意的問話,讓仆從吓了一跳,連忙應道:“回殿下,小人不知這草從何而來,是下午王妃聚會之後拿來的,說要扔掉。”
“王妃下午與何人聚會?!”晁元肇又問。
“是王妃和閨中密友莊大娘子一起為遠道而來的樓娘子接風。”
仆從回禀完,不敢擡頭,感覺對面沉默但又透着比剛才更盛的怒意,趕緊把頭壓得更低了些。
“把這些立刻放到書房去!”
“是,殿下。”仆從立馬用掃帚攏起草。
“用手撿!”
“是、是,殿下。”
煜王殿下對待下人一向和顔悅色,仆從從未見過如此冷硬的語氣,當下不敢怠慢,連忙小心翼翼将一地枯草一根根撿起來。
天邊烏雲壓頂,仆從擡起頭,那道揚長而去的憤怒身影,比這頭上的烏雲還要威壓沉抑。
***
阮雲薇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