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子呢,有什麼異常嗎?時近端午,可與五毒有關?”晁元肇問。
“就是平常的蚯蚓螞蟻,沒有什麼異常,大部分已經随着流水被沖走。剩餘小部分也因堤壩環境不适合生存幾乎都自行爬走了。”
“沖走的和剩餘的蟲會對百姓造成影響嗎?”
“目前看來不會。”
晁元肇陷入沉默,看向霍彥先。
一室寂靜。
半晌,晁元肇揉了揉太陽穴,低聲道:“罷了,想不通就暫時先放一邊,不要耽誤了其他的調查進度。”
霍彥先應下,彙報完畢,先行告退。
***
之後的幾天,富州城暫時恢複了平靜,各項災後事宜都在有條不紊地進行。
江中也沒有再出現人命。
但是,江伥作怪毀掉堤壩的傳言愈演愈烈。
有傳言說,官府調查過,堤壩不可能是人為摧毀的,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妖怪作祟。
之前隻死了幾個人,對于江伥來說祭品太少,因此用妖力摧毀堤壩,要将整個富州城的百姓都淹沒于水中獻祭。
對此,有些人認為是官府為自己開脫,但也有更多的人信以為真。
佛塔倒塌,百姓們隻能在自己家中祈求神明保佑,江伥不要來作怪駭人。
煜王為了安撫民心,一方面加快佛塔修複事宜,一方面廣招天下高人,凡能捉拿江伥者,重賞一百兩金。
看着滿城貼着的招募公告,阿婵心動,畢竟賞金不少,開張就能吃三年。
于是她四處打聽江伥的來曆。
衆人說法不一。
有人說江伥是醉鬼掉到江中化成的,專找人索命。
有人說江伥喜歡風花雪月,在江邊欣賞風景之時,想學詩仙鬥酒詩百篇,結果一不小心掉進江裡成了淹死鬼。
被江伥索命之人,屍體很久都浮不上來,撈都撈不上來。因為魂魄會被江伥束縛在江中,無法逃脫。
阿婵聽得直皺眉頭。
水中伥鬼,一般隻需要找到一個合适的替身,讓自己能夠投胎,便不會再多造殺孽,因為沒必要。
即便是替身繼續制造殺孽,也并不存在屍體浮不上來的情況。
這些傳聞跟江伥對不上号。
目前這個連續四天有人溺亡,卻都找不到屍體的情況,應該不是江伥所為。
江伥的真實情況還得她親自會一會。
***
夜間,富州都督府監獄,兩個獄卒巡過一圈牢房之後,不知怎麼,突然覺得特别疲累,想必是連日不分晝夜地審訊實在太熬人。
因此兩人打算輪流值班,一人強打精神,一人趕緊小憩片刻。
結果沒想到兩人竟都睡着了。
待到清醒之時,竟發現李霁源死在了牢房内。
還是隔壁牢房的犯人大呼小叫,将兩個獄卒吵醒。
李霁源用不知道哪裡來的麻繩,自缢而亡,隔壁關的也是都督府的小吏,正在獄中等待堤壩塌陷案調查。
他經常在李霁源的糧鋪買糧,也算跟李熟識,一覺醒來發現對方自缢,忙托着李霁源的腳往上,一邊想把他給弄下來,一邊呼喚獄卒。
經過仵作檢驗,屍體就是自缢而亡,并不是假手他人被勒死後才僞裝成自缢的。
這可把兩人吓得差點尿了褲子。
要知道,李霁源是重要嫌犯,這次玩忽職守,最可怕的不是被馮都督知道,而是煜王殿下知道,這一下還不捅到聖人面前去了!
但是沒辦法,這事遮掩是遮掩不過去的,隻能趕緊彙報。
馮鶴延知道了,當然是大發雷霆把他倆一頓好罵。
煜王此時倒是冷靜:“别罵了,趕緊去查!”
霍彥先又一次連夜出動搜查證據,回來禀報:
“煜王殿下,經搜查,在李霁源家中沒有搜到貪墨的證據,但在他經常做善事捐資的慈幼坊的地窖之中,發現了藏得極為隐秘的信箋和賬簿。
其中,記載着他數月前曾經跟都督府掌管倉庫稅收的司倉參軍往來的通信,以及從百姓上繳的糧食賦稅中逐日克扣,積少成多,并将都督府中對賬做平,将餘下貪墨之糧轉移到自己的糧鋪的始末。”
霍彥先呈上信箋和賬簿。
***
翌日,富州都督府公布了李霁源貪墨糧食、在牢中畏罪自殺的消息。
百姓一片嘩然。
“沒想到啊,看李大善人經常救濟窮困百姓,無償開倉放糧,原來放的都是咱們繳上去的糧食,怪不得不要錢呢!呸,什麼大善人,早該死了!”
都督府拐角的巷子中,一抹灰色的身影閃過,眼神中充滿怒火,片刻後消失在巷尾,無人察覺。
***
這天夜裡,更深露重,霍彥先悄悄潛伏在都督府的屋頂,已經數不清第幾個不眠之夜。
仲夏時節,蚊蟲嗡鳴,十分燥熱,但他還是不動聲色地耐心潛伏着、等待着。
突然馮鶴延的屋門打開,他着一身深色常服輕手輕腳地出了府衙。
霍彥先悄悄尾随,不多時,馮鶴延便到了一處無人巷子。
月光投射不到的暗處,出來一個人。
霍彥先心頭猛跳,看身形,竟然是一個近來常打交道的人。
狹長的眼睛眯起,待對方轉過來,他仔細一看,終于确認了,那人竟然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