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退之後,房屋被淹的民衆陸續從臨時安置的住處回家。佛塔也同時清理廢墟,準備重建。
隻不過,晴了沒兩日,富州城便又開始連日陰雨,雖然雨勢不大,但以防萬一,塌陷的堤段還是要加緊排查修複。煜王和霍彥先忙得腳不沾地。
與此同時,百姓心中也十分焦慮。在如此重視神佛信仰的地界,佛塔塌了是非常不吉利的。
并且有了之前的堤壩塌陷事件,一時間,百姓對于官府也不再信任。
“水患還會再來嗎?”
“糧食怎麼解決?”
“江伥還會作怪嗎?”
“還會繼續死人嗎?”
這樣的顧慮,阿婵每日在街頭巷尾都能聽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經過了幾天時間,比起官府失職,民衆似乎更傾向于決堤是江伥作亂引起的。
但她知道江伥這種水鬼本身并沒有這麼大的本事,所以到底是誰将民衆的口風扭轉至此?
她走到街口,發現近日無償開倉放糧赈濟災民的廣源糧鋪前非常吵鬧。
正在排隊領糧食的百姓,忽然被一隊官兵撥開到兩邊。
“官府抓人,閑雜人等速速回避!”
百姓們大眼瞪小眼,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怎麼了這是?”
“要抓誰啊?”
“哎,不能等我領完糧食再抓嗎?”
官兵們進入糧鋪,将糧鋪老闆李霁源逮捕,并将糧鋪查封。
李霁源還在鋪中忙活,被抓時一頭霧水,壓根搞不清楚狀況便被官兵架了出來,不斷掙.紮:“官爺你是不是抓錯人了,我沒有犯事啊?”
突如其來的狀況令百姓大惑不解,七嘴八舌道:
“官爺為什麼要抓李掌櫃啊?”
“李掌櫃每日開倉放糧都是無償的,做買賣也都是童叟無欺,有口皆碑,為什麼要抓他啊?”
“就是啊,李掌櫃是大善人,平時經常做善事,現下糧田被淹,其他糧鋪都貴得要死,隻有他無償開倉放糧,為什麼要抓他呀!”
官兵嚴肅說道:“李霁源涉嫌糧食貪墨,暫時收監調查。”
“啊?糧食貪墨?”
衆人驚掉下巴!
李霁源更是大呼冤枉。
但沒有用,官兵還是不由分說将李霁源帶走了。
***
煜王晁元肇在住處堂屋等候霍彥先。
不多時,霍彥先步履匆匆而至。
兩人因為接連發生的各種事件連軸轉,面色都十分憔悴。
霍彥先抱拳而立:“啟禀殿下,都督府接到舉報,已經将廣源糧鋪的老闆李霁源押解回來收監等候調查。”
晁元肇從桌案前起身,示意他不必多禮:“霍大人,你怎麼看李霁源糧食貪墨這件事?”
“或許是個突破口。”
“怎麼說?”
霍彥先看看周圍,面色警惕,晁元肇忙說:“此間隻有你我二人,但說無妨。”
霍彥先放下心來,解釋道:“據富州城的繡衣行走稱,李霁源很久之前便開始做善事,在百姓之間口碑很不錯,因此影響了其他糧鋪的銷量,很多糧商覺得他破壞了行業規矩,屢次上門找他理論。但是沒用,李霁源依舊我行我素。
之前其他糧商雖瞧不慣他,但面子上還算過得去。可自水患之後,其他糧鋪的價格均有上漲,隻有李霁源一人無償開倉放糧赈濟百姓,又賺了很大一波口碑,因此很可能被其他糧商視為眼中釘。
今次他被舉報,或許确有罪證,但也很可能是其他糧商的競争手段。
下官認為,舉報名目衆多,偏偏以貪墨之名,絕非空穴來風。我們不如就以此為契機,看看能不能揪出更多線索。”
晁元肇點頭表示認同:
“本王也正有此意。來荔南府之前,本以為貪墨隻涉及财政,但水患和李霁源之事,說明水利和糧食方面也需并線調查,背後可能牽涉甚廣,非同小可。
這個馮鶴延表面勤勤懇懇,盡職盡責,還不知道瞞了我們多少事情。”
“所以還需煜王殿下在人前穩住馮鶴延,以免打草驚蛇,下官好率繡衣察事司在暗中順藤摸瓜,收集更多情報。”
“你有部署了嗎?此事關系重大,不容有失。”
“下官在審訊之餘,也在關押李霁源之處安排了暗候,方便随機應變,套取更多情報。”
晁元肇走到窗前,推開一半窗,外面雨簾淅瀝,他眉宇間如同天空一般,有驅不散的陰霾。
“聽說上面已經派人快馬加鞭趕來,堤壩塌陷的原因,可有找到?”
談及堤壩,霍彥先眉頭緊蹙:
“确實已在展開調查,但奇怪的是,經過檢查,幾乎所有堤壩基層的土石結構和加筋工藝,用料施工都十分夯實,以那晚的水勢是絕對不可能決堤的。
上層決堤部分因被流水侵蝕,沒有留下明顯痕迹,無從得知原貌。
但從剩餘一小段因地勢較高保留完好的堤段看來,我們發現了草裹泥加筋之處有松動的迹象,但看上去并不是人力所能造成的。”
“不是人力所能造成的,是什麼意思?”晁元肇奇道。
“沒有明顯的人為開鑿或毀壞痕迹,更像是被蚯蚓蟻類等細小蟲類鑽進侵蝕。”
“那是什麼意思,你是說周圍的蟲蟻自己爬進去把堤壩給啃噬壞了?還是有人放進去的?總不可能本來這些蟲蟻就在其中吧,施工的時候沒人發現?
如果數量衆多怎麼可能發現不了,如果數量不多,它們能撼動其中的磚石結構嗎?”
霍彥先罕見露出無法解釋的表情,無奈道:
“這也是存疑的部分,因為它們看上去......就像是自然生長其中的,而且體量極其龐大,如果真的能夠存活其中,我們日夜巡檢時沒理由發現不了。
同理,如果是人為放置進去的,這個體量動靜不可能太小,時間也不會太短,沒有理由發現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