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風時瞬間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許羚,“你怎麼會這麼想?當然沒有啊。”
“那……”她用餘光瞥了眼那邊跪着直挺的人,“怎麼束婦人髻?”
遲風時抿唇,收回剛剛同許羚一樣看過去的目光,“宋姐姐家裡逼她成親,她不願就……”
到底還是因為她。
許羚點頭,表示自己清楚了。她看着身前的遲風時,又将視線移向那邊的宋楚,沉言道:“其實,遲風尉還活着。”
一聲清脆無比的鈴铛聲在空中響起。
許羚看着那突然起身的人,視線移向她的腰間。
上邊纏挂着一條紅繩,紅繩的尾端便是一隻小巧的金色鈴铛,鈴铛随着主人的轉身而在空中劃過一道半弧,落下搭在淺藍的罩衫上,分外不搭的色彩卻異常的好看。
這個鈴铛她很是熟悉,同遲風尉長槍紅纓上挂着的一模一樣。
宋楚臉上的淚痕已深,她抓着許羚的袖子,聲淚俱下。
有無處發洩的委屈,有不敢相信卻仍心存希望的念想。
她抓的極緊,像溺斃之人臨死前攀到的浮木。
“你……當真。”
遲風時終是在這一句不似問句的問句中回過了神,雙目通紅地盯着許羚,準确說是她的嘴。
“是,他還活着。”
許羚面露愧疚,“當時情況複雜,我欲掩人耳目便采取了些小手段,他現下就在臨将城。我留有人照看他,你們若想一見我可以……”
“不必了。”宋楚打斷了她的話,“隻要他還活着就夠了,北夷……已不再需要遲小風仙了。”
他,該做他自己了。
随着手上力度的驟減,宋楚倒了下去。
許羚伸手扶了一把,望向她慘白的面色,心内哀戚,“讓你如此傷神,是我不是,我向你們道歉。”
宋楚含着淚搖頭,而遲風時則從許羚的手上接過了宋楚。
扶着人站穩後,他開口道:“你不用抱歉,這件事應該是我們要向你道謝才是。北夷朝局混亂,兄長因身份和心中大義一直受累其中,若不是你,他可能真就死了。”
遲風時對上了許羚的眼睛,勾起唇角,“原來鼎鼎有名的許大将軍竟是位巾帼不讓須眉的女子,在下今日真是開眼了。”
倒是想不到這人思維可以跳動的如此快,許羚一時有點接不上他的話。
半晌,才幽幽道:“你确實需要開開眼。”
長着一雙圓眼的遲風時樂了,咬牙切齒說不出半句話來。
這句話,可以說是既貶了他的見識,又辱了他的長相,真是熟不可忍。
某人蠢蠢欲動,目光上下掃視着人想要抓些問題反擊回去,但主意才剛打定便被自家嫂子給扼殺在了搖籃中。
“小時,你替我去臨将城走一趟吧。”
宋楚拍了下遲風時的手臂,臉色有些低沉,她小心翼翼地将腰間挂着的鈴铛取下,護在手中,“這枚鈴铛是我與你兄長的定情之物,你幫我帶去交給他。”
她眼中湧動着淚光,落在手心的眼神克制而洶湧,最後一把将其塞入遲風時的手中,别過身去,不願再看。
遲風時攥緊手裡的物什,開始慌了。
“為什麼?宋姐姐,你不要我兄長了嗎?”
許羚倒是看懂了,也不出聲,就抱臂站在一旁。
背着身,許羚越發地能感覺到這位姑娘的清瘦,她身姿倩薄,風過時,寬大的袖子脹起便能将其背脊掩蓋,但她是堅定的,如寒崖孤松,臨風望月。
她可以為了愛人,自縛青絲,也可以為了家國,還贈相思。
她,從來都是有力量的,絕不是世人口中,隻會依附于旁人的菟絲花。
遲風時遲遲等不來宋楚的回答,轉頭卻看見許羚在一邊笑的燦爛,心中火起,怒道:“你笑什麼呢?如果他們倆真的分了,你是有一定責任在的。”
“我?”她指了指自己,随即無奈地移開了視線,“算了,看你年紀小不跟你計較。”
他張嘴正準備說話,這時,宋楚的聲音在前方傳來。
“小時,不得無禮。”
“宋姐姐!”
“你聽話。”宋楚看着他,藍色的眼瞳泛着異樣的光彩。
遲風時平日裡什麼都不怕,唯二怕的便是兄長和宋楚,他們都是對他來講最為重要的人,他願意聽他們的話,讓他們高興。
眼見着剛剛還冒着火的人被宋楚一倆句給打退下了,許羚心中有關宋楚的猜測又多了倆分。
她在思考時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轉向目标人物,正巧,她也正看着她。
“許姑娘,我可以這麼叫吧?”
“這是自然,宋姑娘。”
許羚含笑答應,眼中淺淺流動着一層亮光。
這個宋楚絕不簡單。
“許姑娘,剛剛小時話中對你多有冒犯,我在這替他向你賠個不是,希望你能原諒他。”
宋楚說完,微微俯身朝前行了個禮。
許羚沒什麼反應,很是自然地接下了這一禮,這看的遲風時是眼歪嘴斜的,自然,是氣的。
“宋姑娘,你這一禮我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