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原除了鮮果,玉石開采也是一絕。
瑛娘還缺一枚印章,此前一直沒得機會尋好玉雕刻,這回有空與秦放及徐雪芝閑坐,正好借機問問買玉事宜,免得自個兒不解全貌,去了金玉石行相看,反倒遭受掌櫃、夥計蒙蔽。
要刻印章,壽山石與雞血玉都是上佳。
其中壽山石色彩斑斓卻不失玲珑,且極易雕刻,徐雪芝從前便為秦放置過兩方,至今審契加印還在用。
而雞血玉顔色豔麗,玉質也極細膩,不管用于印章雕刻亦或打磨腕钏都十分适宜,可惜雞血玉采量不大,往往一出市便為權貴争搶,徐雪芝花了大價錢才買得一隻盛京傳出來的雞血絞絲镯,平日戴都不舍得戴,隻束之高閣以待将來傳家。
相玉徐雪芝才是專精,說起此道登時将兒女情長抛諸腦後,興緻盎然與瑛娘分享心得,直說得口幹舌燥。
鋪中還有柑橘果醬,瑛娘見她說得高興也不好打斷,隻得朝阿草使了眼色,叫她沖了柑橘水來叫徐雪芝潤嗓。
待得酸甜可口的柑橘水入喉,徐雪芝才舒緩一歎,道:“當然,除了壽山石與雞血玉,平時府城常見的和田玉也能作印章雕刻,端看你喜好哪種。”
和田玉在西原隻算平常,因而全憑玉質及色彩議價,但府城裡頭的金玉石行并不隻賣精品,若買客自個兒看走了眼,高價買得拙玉也怪不到店家頭上。
瑛娘倒是不追求極緻,便挑着壽山石與和田玉詢價。
“若是壽山石,青石約摸四百兩,黃石得要五百兩,這價雖是有些貴,但我相熟的那家師傅雕工極好,再複雜的樣式他都做得出來。若是和田玉麼,一方約摸也就二百來兩,也可自個兒拿了玉去,隻收二十兩雕花錢。”
瑛娘從前那枚印章便是她花三百萬拍賣所得雞血玉所刻。
這錢若兌換成時下的銀錢,約摸也值當三、四千兩銀,因而這壽山石加獨門兒的雕刻技法,隻取四、五百兩倒也說得過去。
“便勞請芝姨幫我相一方壽山青石吧。隻是不知那師傅可能依畫雕刻?”
“自然可以。你若自個兒出了畫樣,那家師傅還能提前個三五日交付呢!”
出了印章,瑛娘才好打算下一步。
正好徐雪芝要在府城待上幾日,瑛娘便借口回屋取紙筆,從倉内取了來畫與徐雪芝收存。
也是如此瑛娘才覺出錯漏——這商鋪本就在她名下,院子裡平日也隻她一人獨處一屋,卻也沒必要再事事都藏進倉内,取用不便,還易叫幫忙洗衣鋪被的謝梅與阿草察覺。
不過眼下屋内陳設不多,确也不好突然放些箱籠來分裝物品,還待晚些時候外出走一走過場,才好叫那些東西過了明路。
心中有了計較,瑛娘便拿了畫紙回到堂中。
秦彧已然吃過甜酒。
瑛娘拿着畫紙來時,徐雪芝正明裡暗裡試探他對瑛娘的心思,可惜他的嘴比他爹秦放還緊,任她如何問,他都一口咬死隻為歉意而來。
此事畢竟關乎女子聲名,徐雪芝也不好在外逼得太過,正好瑛娘過來,隻能暫時放過。
瑛娘所畫印章非是一方規規矩矩的方形章,其畫樣頂端作重瓣蓮狀,印柱是可作镂空的卷草紋,印花則是此前留于墨方上的“苦禅”花字。
重瓣蓮紋理清楚,卷草紋細節如發,再輔以壽山青石的盈透卻是說不出的禅意。
如此畫樣,便是不精畫技的徐雪芝與秦放、章文德看了也不禁稱好,再看秦彧也是目含欣賞。
瑛娘不着痕迹掃過秦彧面容,執起畫紙交與徐雪芝,問道:“芝姨,如此畫樣那師傅可能雕刻?”
徐雪芝接過畫樣端詳,秦放伸手來搶也都被她避讓,聞言想也不想便道:“能!一會兒我便拿去金玉樓找那師傅幫你雕!”
說罷就要秦放拾掇拾掇回府。
瑛娘盈盈一笑,恰見阿草忙過,揮手将她叫來,“把備好的食盒取來。”
備與秦放及徐雪芝的食盒瑛娘也是用的九色攢盒,徐雪芝一見果覺歡喜,再三客氣才與秦放上了馬車。
臨了,秦彧卻是不願與他們同行,不僅引得徐雪芝意味深長,便是秦放也覺他态度奇怪。
好在徐雪芝心裡存着一絲道不明的期待,當即扯了秦放一把,二人才甩下秦彧與章文德先行乘車回了秦彧府上。
章文德自是要去漱墨坊張羅忙活,笑與瑛娘别過,也撇下秦彧先離了食鋪,偏秦彧站在門前卻是半晌沒得話語,也不見有欲走的打算。
“秦大人不回府衙辦公?”
秦彧表情有一瞬僵硬,不等瑛娘察覺便倉皇垂下眼,隻道:“不知店中還有哪些小食未售罄?我買些去送與同僚。”
“今日小食除了甜酒丸子,其他幾樣皆已售罄,若秦大人想以小食作禮,不如我叫妹妹做好了,晚間再叫章叔帶回與你?”
“甜酒丸子就好。”
瑛娘詫異之餘望了秦彧一眼,見他表情似是認真,也不好再拒絕,“那秦大人稍後,我去竈間叫妹妹多做幾碗來用食盒裝好。”
“好,勞煩了。”
“秦大人不必客氣。”
瑛娘依言回後院轉告玥娘,等待期間卻在回顧今日異常。
從章文德此前口述可觀,秦彧其人作為府衙同知,平日也算勤勉,雖不受上官待見,卻也不至于明面兒上與上官争鋒相對、憤然離職。
可今日既非旬假……
依她此前片面了解,此人确是不該于早間出現在食鋪,可他的确來了……總不至于當真是為同僚備禮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