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保來年顔料供應,安置好謝梅與阿草,又将所賃院子的鑰匙交與雲氏以待收糧,瑛娘才着手忙碌起自個兒的事來。
去了府城,顔料與香露卻不好再按季供應,正巧眼下還有最後一茬蓼藍、桂花可采,瑛娘便叫村人采夠了來年需用的量,再一并拉到城頭制作。
此外,茜草根也需着人晾曬存備,此事無需瑛娘時刻盯着,隻叫村人曬好了裝袋,隻待年前回村再一齊清點結銀。
原料事宜安排妥當,瑛娘才去秦家與秦放商議更改供貨時間。
聽及香露改期七月再供,秦放卻是有些為難,蓋因香露限供,每供一季便會收取下一季的定錢,眼下正是桂花香露交付之期,若突然告知來年槐花香露改期再付,隻怕會引起騷亂。
“顔料倒罷,晚一些運出去也可。隻是香露……不如槐花香露還是按期供應,待五月裡我與買客交付時再通知他們此後改期?”
延後改期于瑛娘而言實際無甚影響,以免秦放為難,便也點頭應了。
秦放這才松了一口氣,笑問瑛娘可能适時增量,“香露供不應求,便是駿陽府界内都不夠,前頭還有人找上了秦彧,想叫他說服我多供一倍,”
多供一倍其實也不夠賣。
隻是上頭那位好大喜功,連帶下頭得信的佞臣也行奢靡之風,駿陽府曾屬天家祿地,城中一舉一動自然有耳目報與天聽。
今時不同往日,便是秦放不欲破壞市場,也得考慮秦彧在官場是否走得順暢,因而私心裡還是希望瑛娘能夠加倍供應,也好叫有心之人拿了去上供于天家。
香露多供确是無甚所謂,總歸市場所在,瑛娘也不必咬死了拒絕。
“那來年便按兩百份來供,三種香露定期七月底一齊供應。”
秦放亦未料到如此輕易便能說服瑛娘,愣怔幾息,才又大笑出聲,“瑛娘如此,倒叫我覺得虧待你了,不若來年這香露便與你提價至二十兩一瓶?”
“秦叔無需客氣,一瓶十兩已是掙了許多,還照原價即可。秦叔若是心中不安,不如每年舍上二十石江米與我,也好叫我在府城的營生順利。”
以秦放往年與瑛娘的低價,二十石江米也不過二十兩銀,隻是秦家莊子攏共隻開了十畝地種江米,每年隻有二十五石總産值,若要保障瑛娘每年二十石的供給,大不了再開十畝就是。
“成!如此瑛娘便也無需再與我江米的結銀,總歸賤價,十年的量也比不得你與我的讓利。”
“那我也不與秦叔多客氣。”
秦放心覺熨帖,閑話一刻才想起瑛娘此前托付之事,當即話頭一轉,道:“鋪子老章與你找好了,且看你是買是租。那鋪子前頭是兩間鋪面,可支開八張桌,後頭是四間屋一間竈的院子,院中有井,院角也能辟出一塊兩三分的菜地。”
“買價如何?”
“那鋪主急需用錢,折價四千八百兩銀出。”
鋪子過戶便算落戶,屆時有過所為證,她與雲氏、玥娘的人頭稅便可免去,如此隻需承擔謝梅與阿草的人頭稅,以及商鋪每日的市稅。
如此看來,手頭有錢,買下商鋪也算不錯。
“那我明日去一趟府城,請問章叔所在?”
“老章白日裡都在會市宣平街坐守,入城之後你且找一引路人帶你去找漱墨坊,待尋得老章,再叫他帶你去延興街看鋪子。”
有人探得前路,瑛娘轉日便駕車前往府城。
府城比豐縣繁華數十倍,城居治理也是天差地别。
以城門為例,豐縣兩道城門便貫穿南北,而府城則不止四方城門,還區别外城、内城分治。
外城設于南門以内,與内城隔春明門相望,其中往來多為周邊農戶及小門商戶,買賣者以閑客、走商貨郎與攤販為主。
春明門内即是會市,自東往西分為和平、升平、延興、宣平、太甯五街,其中和平、升平兩街多作工匠、雜貨商鋪,延興、宣平兩街則攘括衣、食、耍三行,而太甯街最為特殊,因毗鄰府學,街頭尚有私塾、書坊開設,算得書香氣最濃郁之地。
但憑秦彧的聲名,秦家想擠入太甯街也不容易,眼下底氣稍欠,秦放便隻叫章文德在臨近的宣平街置一鋪面開售藥墨與“苦禅墨”。
會市之後又有一道華林門,每日亥時閉門宵禁。
華林門後坊市劃為四個區域,其中善安坊、利安坊、福安坊分據一市,永興坊與官署并立。
引路人見瑛娘頭回出入府城,事無巨細說與她聽,待得尋到章文德,瑛娘便也大方地掏了三兩碎銀與他作打賞。
“許久未見,瑛娘似乎又長高了?”
“汪瑛”的身體虧損太過,瑛娘精養了這麼些年才見成果,如今雖不比她從前體量,但與此世衆多女子相比已然算得高大,前些時候倒是又攀了一頭,但近日隐隐有了些初潮将至的感覺,想來體量該也差不多定型了。
私密話自是不好與章文德講明,瑛娘便隻笑答:“是長高了些,昨年的新衣如今穿着也不太合體了,這不,才買了些布叫娘幫着裁制了新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