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章文德出面,商隊直接來了兩位說得上話的管事。
也不知他在其中使了多大的力,甫一見面,這兩位管事之一便對汪文汪武兩兄弟露了頗為滿意的笑意,話不多說又點了兩兄弟考了算術、氣力。
兩兄弟自是知曉這考校關乎自個兒能不能入得商隊,賣了力現眼,好歹叫另一個神情嚴肅的管事也滿意地點了點頭。
章文德也是初見兩兄弟,但與兩位管事熟識,見狀便知此事成了,“兩位給個實在話,我這兩個侄子還算入得了眼吧?”
“是不錯,一看就是能幹的小子。”
章文德看了一眼汪點水,見他沒插口的打算,便替了他,樂呵呵與兩位管事道:“可不?我這兄弟一家子老小都是肯吃苦的,雖說家裡頭隻有四十畝地,但每年不僅打理着田間地頭,空閑了也做着好幾門生意。先頭東家叫你們運出去的茶枯皂、昨兒個我給你們的墨做來都是極費工夫的,你們也瞧見了那墨錠的質地,這兩個小子要沒把子力氣、把握不住火候,那可打不成的。”
“哦?那入商隊做個學徒倒是緊夠。隻是入商隊做學徒可得更籍,家裡頭老人都沒話說?”
“有話說我還能叫你們來?”
兩位管事“哈哈”一笑,一人拉了一個,再朝汪點水一拱手,“兩個孩子交到我們手頭隻管放心,隻要願聽、肯幹,無需多久就能跟着商隊出去見見世面。”
“都是自家子侄,今後就都叫叔。”
拉了汪文的管事姓連,帶汪武的姓黃,兩兄弟朗聲叫了叔,瑛娘也跟着打了招呼,汪點水這才回禮,開口叫章文德和兩位管事去酒樓坐坐。
既認了子侄,吃飯便算小事。連、黃二位管事也是沒推脫,一行去了酒樓吃吃喝喝,也說定了兩兄弟年後再入商隊做學徒。
“春日裡有往北地去的隊伍,你們備好行囊,年後就去商隊跟着叔伯兄弟操練月餘,好出行。”
“好!”
此間事了,汪文、汪武随汪點水去戶所更籍,瑛娘與章文德送過兩位管事,去西市瓷器鋪子知會了一聲,這才轉道去了東市糧鋪。
這月餘糧價果真漲了許多。
原本六百文一石的稻米眼下漲了足足兩百文,麥也漲了一百,便是飽腹的番薯也提到了一文一斤。
“小娘子買多少?”
瑛娘藏的糧足夠一家子吃上五年,聞言搖了搖頭,回了甜水巷等瓷器鋪子掌櫃送貨,待得收過瓷器,才又去中人屋舍找到牛二歸還了鑰匙。
“院子可是叫小娘子用着不爽?眼下可才臘月初,便是退回了鑰匙,先頭交的租子也是不退的啊!”
“牛二叔多慮,确是不需用了才退了鑰匙。”
牛二緩了一口氣,這才笑着接過鑰匙,“成,下回還需用便直接來屋舍找我,别再勞你章叔。”
“知道了,多謝牛二叔。”
“外道啥?成了,時候也不早了,叔不多留你。”
瑛娘又笑了笑,别過牛二,尋了辦完更籍的四房父子一道回了村頭。
兩兄弟分了戶,三房如何能忍住不動?
且不知他們如何說動了汪木匠和徐氏兩老口,總歸沒隔幾日便在東市尋摸了一處鋪子簽了恁書。
那鋪子前頭能擺五張桌,後頭也有兩間屋,隻待一通灑掃,年後便能叫汪辰與方氏也宿在城頭。
家裡少幾個人也不見得會冷清多少。
總歸人不能總閑着。
趁着冬日裡軟綿,瑛娘又搬出小鍋在院裡頭架着爐燒,幾日裡做得三百瓶口脂,又催着汪文、汪武趕着年跟前兒把一百方墨錠打好晾在偏屋裡,一家子匆忙過了個年,這才各打各的包袱,一起去了城頭。
因着鋪子需用更多,汪點柱和汪點水也配合着多曬些薯粉。
待得春耕時汪點書歸了家,便是陳氏那般摳搜的也咬着牙請了兩個跑堂才忙活得轉,可見生意紅火。
徐氏心頭多少悶着氣,接連清點了年後兩月來的盈收才爽利了些,轉頭問瑛娘:“先頭買的地怎麼打算?我瞧着你不是買了什麼稀奇的種?五畝全種那東西麼?”
種落花生需用的種多些,二十斤将将夠種一畝,胡麻倒是一畝隻需八兩種,可條件受限,想多種也無法,隻能先這麼着了。
“大粒的是落花生,小粒的是胡麻。來年收成能有二三百斤,到時叫二叔二嬸買去二百斤搖油,便是一斤隻賣個三百文也能掙得來二十幾貫。”
“那般值錢?!”
“自然。叫我說胡麻油比山茶油還香些,若能做出個名堂,價比山茶油高些也成。可惜田地還得顧着稻、麥,不能再多種些。”
徐氏倒吸了一口氣,好懸沒把自己嗆着,“來年再尋機會!今年抓緊了種上幾畝,八、九月裡收來叫你二叔二嬸搖油!到時分他們二成,多的奶和你平分。”
瑛娘能缺那幾貫錢?笑着搖了搖頭,隻叫徐氏與二房平分去,“菽乳賣得不好,二叔二嬸又養着個讀書郎,手頭太緊巴可不成。”
“就你心軟,難不成小老九讀書的開銷不是公中出的?”
“讀書哪有那般簡單?年節時得與老師節禮、平日同窗結交也得花錢。小九眼下是還小,不知何謂攀比,待得再大些不得好面子?總不能臨了事兒再回家找奶接濟?屆時指不定再鬧出什麼怪來。”
“……”徐氏哪知讀書還有這些講究,支吾半晌,語氣倒是軟了下來,“那不能單叫你虧着吧?”
“都是一家的,說什麼虧?隻賣胡麻就能得兩貫錢,那地還用不着我操心,到底虧着誰了?再說,我也無需靠那胡麻掙錢,小□□成了也不能不認我這個姐。”
來錢的生意可多。
一年光顔料她就能賣得一千五百兩,還有三百瓶香露、五百瓶口脂,除開五十來兩本錢,少說也能掙得來二千七百多兩,徐氏制皂分她的那點兒都算零花,隻夠她時不時買些點心、好肉叫家裡甜嘴的。
徐氏不知瑛娘到底能掙多少,總歸确是不差那點兒,嗔了她一眼,沒多掰扯,這事兒便算定下了。
“也不知來年地稅取多少,要是誠王不做人……哎!有人賣地咱就買,總有亂過的一天,到時叫他們掙錢買回去,也算全了往來情意了。”
“奶還有這等覺悟?”
“作甚怪?奶就不能作點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