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山外圍就有大片松木,其中油松不難尋。
制墨得先燒木去灰,炖了鵝吃,英娘便支使汪木匠幫她找人上山取松明。
松明劈作一臂粗,陶缸去底倒扣于上,壘上三五層,待松明燃煙,取其上層煙灰入水洗去浮塵,再撈起置于紙上,放置室内無風處陰幹。
瑛娘怕天氣驟變,還叫徐氏單獨給她騰來一個屋子放煙灰,也虧得老汪家屋子建得寬才支展得開。
掃煙灰的活計不難,但每每取灰都能撲人滿面,汪文、汪武兩兄弟看得發笑,叫瑛娘惱羞成怒,直接拎了兩人來代工。
“妹妹還給開工錢不?”
“不開!”
“……”
不開也得幹。
有人代工,這一旬來,瑛娘便騰出手制阿膠糕。
炮制過的驢皮需得先活泡七日。
大王村的河道自上灣村蜿蜒而來,整村用水除了單開的井便靠這條河了,恁大一張驢皮日夜泡在河裡極不安全,徐氏憂心不已,恨不得日夜在河邊守着。
瑛娘哭笑不得。
三月摘槐花、五月摘白玉堂,村人雖多有閑話道,但拿了錢辦事,閑話也不好明着說了,瑛娘不覺得這整村的人都壞了心眼兒,知道這驢皮價值還動歪心。
偏徐氏知道這驢皮是花三兩銀買來的,愣是守了兩日才撐不住回了家,蒙頭睡了一覺,忙活自個兒的去了。
活泡七日,村頭确是有人因着這驢皮傳了閑話,不過豐縣縣令奉刑律極嚴,三兩足夠量刑,便是遊手好閑的流氓也不敢動。
泡好的驢皮易切,但整張皮切來也很是費勁,雲氏與何氏輪着幫瑛娘切了又焯過水,才叫瑛娘自個兒架了柴堆在院角裡熬制。
熬過一遍驢皮便已軟爛,濾出驢膠後又加水複熬兩次,整合膠汁兒,再入鍋熬至挂旗,加紅棗、山核桃、糖、胡麻翻炒和勻,起鍋入模壓制定型,靜置一夜,待膠凝固,便能切片裝盒。
整張驢皮熬來三斤阿膠糕,剛好分三盒裝好。
做好的阿膠糕不宜久放,瑛娘還有甲煎口脂要做,便拿了一盒叫汪辰幫忙送去了雜貨鋪子。
餘下兩盒,一盒拿給徐氏,叫她分給各房吃着耍,另一盒叫雲氏分了分,自個兒留了些,也與瓊娘和瑾娘送了些去。
阿膠糕分完,汪文、汪武也取好了松煙,剛閑下來,又被瑛娘支使着在院裡開地。
打農集買來的胡麻攏共十斤,阿膠糕用去兩斤,還得預備五斤提煉胡麻油,餘下三斤瑛娘打算拿來作種。
隻是院裡還種着時蔬,一同買來的落花生卻是沒地可種了。
大王村沒得多的田地可買,家裡的四十畝也不好叫她單拿來種東西,瑛娘琢磨着來年還得問問附近何處有地可買,若實在沒有,買兩畝荒地開來養肥了再種也不錯。
種過胡麻,瑛娘着手提煉胡麻油。
胡麻洗淨瀝幹,入鍋炒出油香,再經石磨磨碎成粉,所得胡麻粉複磨成泥,入鍋熬煮,待泥成漿,以吊杆搖桶取上層浮油,此為水代法。
水代法出油率僅有四成,五斤胡麻煉得二斤油,在胡麻種出來前,瑛娘輕易是不敢拿來吃的。
不過甲煎口脂也用不了那許多,瑛娘分裝了一斤藏入倉内,另一斤則存在陶罐裡備用。
一斤胡麻油能做三十瓶口脂,待得幾日做成,瑛娘才分出心思來與口脂定價。
以戴娘子香膏為準,用料如此精細的口脂不宜定價過低,盤算着還得填補藥墨的成本,瑛娘才定下了一瓶二兩銀的售價。
但她還與戴娘子做着香露的買賣,這口脂倒是不好由她去坊市街頭叫賣,偏偏家裡頭也沒個能搭手的女眷,瑛娘隻好找了汪辰打聽那位還未進門的三嫂。
方小娘子今歲十六,因着家中做着屠戶營生,性格倒也不算沉悶。
汪辰也隻粗略見過方小娘子幾次,聞言也不好替她接下瑛娘的活兒,隻道:“蕙娘性子倒是活潑,但我也說不準她願不願意幫你去賣那什麼口脂。”
“明日三哥不是要去過采?得空幫我問問三嫂,若她願意,屆時你将口脂與她送去,賣一瓶抽一百文利。”
算得總利,便是汪辰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
一瓶一百文,三十瓶可就三貫了!
“你倒是大方!若蕙娘不願幫忙,這三十瓶我幫你賣也成吧?總歸能賣出去就是!”
瑛娘覺得無所謂,點頭應了,“三哥賣也成,但三哥畢竟是哥哥,總不好收妹妹恁高的利吧?一瓶便抽個三十文,成麼?”
“……”
能不成嗎?
他若抽多了,奶怕是第一個不答應。
此事說定,瑛娘便由着汪辰去做了。
汪辰也沒歪心,好說歹說叫方小娘子答應下來,也算幫她掙了一份還算不錯的箱底銀。
口脂事畢,瑛娘又歇了兩旬,待松煙陰幹才重新架起柴堆熬制制墨所需的藥汁。
八寶五膽需分三次熬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