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這兩個小子樣貌還不如雲客,将來一瘦、一黑,誰家閨女瞧得上眼?
“……照你說,是琢磨着以後不做别的吃食營生了?”
吃食最是暴利。
三房的面攤子叫徐氏掙得盆滿缽滿,便也盼着汪文、汪武兩兄弟也做個能掙着錢的。
瑛娘點頭,道:“吃食做起來簡單,沒甚意思。”
“……”徐氏嘴角一抽,半晌才找回聲音來,“那你琢磨着能做些啥?便是你五哥六哥忙過春耕就去商隊做學徒,一時也幫你捎不了貨啊!難道做了還叫你二叔一并挑了去十裡八村的賣?”
“不。”
再要做的,可不好在村頭賣了。
打從冬日閑下來,瑛娘便開始琢磨怎麼着才能把路子鋪出來。
秦老爺那邊意外的好相處,但她畢竟沒露過面,要緊事兒也不好再叫徐氏轉述,所以一時倒也不必考慮與秦老爺合夥。
但農戶得從春耕忙到秋收。
春耕完,家裡得留着好幾口勞力看顧田地,汪點柱和汪點水的薯粉得停做,二房的菽乳也隻能汪會一個挑出去賣,少不得得減量,三房的面攤子更是隻敢叫陳氏和汪辰去支應,忙不過來也得少搓些面團。
因此,這大半年來整家兒的盈收都要削減。
虧得前頭瑛娘也攢了九貫餘,不然今年要做的還真有些鋪展不開。
徐氏掌着公中,盈收更得削減泰半,家裡能受瑛娘支使的也就汪文、汪武兩兄弟了,所以才急着要叫他們也做些正經的營生,好與她分錢。
“好瑛娘,你到底要做個啥?該給奶說道說道吧?”
瑛娘也想多掙錢。
除了吃食,利最厚的無疑是女子喜愛之物,以及讀書人日日需用的筆墨紙硯。
胭脂口紅、筆墨紙硯瑛娘都會做,倉裡也藏了不少。
但倉裡這些東西用料上乘,她卻不好貿然往外兜售,還得先做出個樣子才好往連帶着外銷。
且讀書人的生意向來都有權貴參股,城頭那些給得出價的娘子偏好如何她也不知,所以還得再去城頭,看看坊市和西市的情況才好琢磨。
“奶哪日去城頭?我也一塊兒去。”
老汪家缺了徐氏和瑛娘也不礙事,小林氏眼看着就要生,徐氏索性借着去城頭買紅糖的機會把瑛娘也捎帶上。
從大王村到豐縣,一個時辰的腳程,瑛娘還是頭回靠自個兒的雙腿走下來,便是春暖乍寒,這一路走到城門根兒前,她也出了好一身汗,徐氏怕她叫風一吹受了涼,趕忙去買了碗紅糖姜飲來叫她喝下。
辣乎乎的甜湯下肚,瑛娘也算緩過了勁兒。
東市常往來者多為農戶及普通商戶,眼下農忙,連帶街市農集也冷清了許多。
不過沒得那般人多,倒顯出了書肆、布行的熱鬧,瑛娘在茶飲攤子坐了半個時辰,便發現好些衣袍用料十分普通的讀書人自書肆進出,也有不少擦了香粉畫了眉的年輕娘子出入布行。
瑛娘畢竟是個女子,哪怕尚且年幼也不便與那自持的讀書人搭話,但女子無需設防,便叫她挑了個妝容少且精緻的年輕娘子搭上了話。
“冒昧打擾姐姐了。不知你所用香粉、口脂是在何處買的?我瞧着着色親膚,也想買些試試……”
這娘子年若雙十,雖身着素白棉絹,頭上卻簪了兩支鎏金的銀簪,手部膚色白皙,膚紋亦是完全不同于大王村常見的婦人粗糙,顯然無論藏閨時亦或嫁到婆家後都未曾受過勞苦。
聽得瑛娘打聽,娘子并未隐瞞,隻柔聲道:“這些都是坊市街頭攤販所賣,若小娘子喜歡,自可去坊市街頭逛逛。”
攤販售賣,自是說明這些東西不比文房用具監管嚴格,瑛娘要做便有機可乘。
但攤販隻圖小利,定價當是與她倉裡藏着那些不匹配,而價過高也不适合在街頭叫賣,所以還得想辦法看看西市那邊有無合作可能。
瑛娘心頭有數,與那娘子謝過,待她走遠,才叫徐氏與她一起進書肆打聽。
“真……真要去書肆啊?”
“小弟春耕後不是要讀書?讀書可少不得筆墨紙硯,奶現在不問又何時問?”
“……”徐氏雖不怯于與大戶富人交談,但讀書人終歸屬于另一“層面”,天然的身份差距便讓農戶下意識敬而遠之,“當真要去啊?”
“自然。我也有些東西要買。”
徐氏踟蹰半晌,見書肆堂中一時無客,終是被瑛娘“掙大錢”的前景誘着踏進了書肆。
書肆夥計正于櫃前理貨,聽得動靜回身招呼,見來人隻是身着布衣的婆子和小娘子,一時笑意淺淡,“二位買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