瑛娘怕難理解,先取了一塊雞胸打樣,等瑾娘看過點頭,她才将這活兒全交了她。
安排完手撕雞肉,瑛娘又埋頭去找雞内腑,“姐,當頭那内腑你都放哪兒了?”
“我怕放在竈間生味兒,就放去了檐廊下。”
索性雞内腑需得多洗幾道才能幹淨,院中打水清洗也方便,瑛娘便取了兩隻碗,各裝了兩把麥粉、一把鹽,大步走至檐廊端了木盆挑出雞油,将剩下的雞内腑端到井邊開始搓鹽、搓面。
洗淨的雞内腑切碎與酸菜混炒也是一道好菜,不過今日還有血豆腐可吃,瑛娘便不強求這點子葷腥,隻洗了備好,打算讓瑾娘一并炒了待明日作澆頭。
竈間隻她姐妹二人,炒好的雞内腑聞着便令人口齒生津,瑛娘用手撚了一塊塞到瑾娘嘴裡,在她赫然的目光下也笑着塞了自己滿嘴。
“四姐别憂心爹娘和妹妹了,隻要這營生做下去,将來自是少不了葷腥入口的。”
瑾娘倒沒多期盼,隻點了點頭,便問撕好的雞肉又該如何處理。
“煉了雞油,雞肉絲用小火翻炒,至色微黃便能出鍋。這雞骨架也不必丢,另起一甕湯,加少許鹽,明日撈面全靠這雞骨湯增味兒。”
瑾娘還當那濃雞湯才是用來撈面的,聞言一頓,才道:“那雞湯……雞肉湯又作何用?”
“肉湯是撈了面入碗後再舀到碗頭淋面的。這面食最是吸油,食客不能一個時段同時來吃,面自然也得分開來煮,若湯底連油氣都沒了,又如何保夠鮮味吸引食客?”
瑾娘從未想過這個問題,聽罷便有些臉熱,“原是如此,瑛娘去了天宮倒是懂得更多了。”
“……四姐忙着吧,我回屋眯覺去了。”
入秋之後,人總是倦的。
瑛娘回了偏間兒一躺,轉瞬就睡了過去。
竈間,瑾娘聞着雞湯濃香卻隻覺精神百倍,依言将雞骨敲碎另起一甕開始熬煮。
待這甕湯熬好,汪木匠和四個兒子、四個孫子也踩着暮色歸了家。
這一日在城牆根兒頭打轉,一家子隻四個大小夥子撿了個扛包的活計,錢不多,又扣了一人一文的入城稅,到手攏共五十六個錢,倒是折騰得一家子老小精疲力竭,肚裡空饷。
徐氏一看汪木匠臉色便知這日掙得不夠看,默默按了按胸口,感覺硌手才歎了口氣,扭頭支使雲氏去打蛋湯,“先喝湯墊兩口,今晚吃點子幹的。”
為了省糧,大王村的農戶并不隻吃自家種的大米和麥粉,多會去城頭買那一文兩斤的番薯。
這番薯畝産高,不值價,混着大米一鍋蒸來卻能管飽,老汪家的糧缸裡頭也儲了不少番薯,徐氏一說要吃幹的,今日掌勺的雲氏便取了足足八個掌長的大番薯、約摸五斤大米放在竈上準備淘洗了一起煮。
餓了一天,汪木匠也不想将就喝稀的,隻讓她多下些米,便趿着鞋往屋裡去。
今日麥也給了,雞也殺了,便是雲氏多加了一海碗米,徐氏也懶得計較了,追着汪木匠便也回了屋去。
門一關,汪木匠便将今日掙回來的錢一齊交給了徐氏,五十六枚銅闆用草繩一串,入手一小把,攥着也不見得多得勁兒。
“換親的事兒可與老大家的說好了?”
“當家的,換親的事兒先緩緩。”徐氏将錢往懷裡一揣,順勢掏出了那枚珠子,還怕汪木匠看不見似的往他眼前現了現,“咱瑛娘眼下也是出息了,你看看這珠子,可值當四五百個錢?”
這琉璃珠燒得夠透,微光之下也能溢彩,汪木匠隻瞄了下便經不住瞪大了眼,一把奪過,就差湊到鼻頭上對眼兒細看。
徐氏也是一驚,生怕他一個沒注意把這珠子摔了,連忙牽了衣擺往他手下兜着。
汪木匠比徐氏有見識,知道原先那城頭傳過一陣貴價兒的“水晶”,後來被天家全買了去,平頭百姓再想掌眼,便得去那珍寶樓裡頭花金子看去。
徐氏拿來的這珠子透亮,卻比“水晶”還炫目,可惜就是體量太小,想賣個高價也沒得那冤大頭上當。
“……這珠子打哪兒來的?”
“可不就是咱瑛娘拿來的!說是夢到了天宮,在天上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