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萊斯給薩卡将事情經過解釋清楚了……至于科裡之後會不會被薩卡教,這就不是他需要管的事了。
然後……總算是回家了,他站在院門外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把已經有些蔫了的舞女蘭幼苗種在苗圃裡之後,他又将矢車菊的種子播撒在距離舞女蘭不遠處的泥土中。
最後端來幹淨的泉水給新種下去的小家夥澆了澆水,做完這件事後,博爾萊斯這才帶着那些拜托維爾捎帶回來的靈藍花回了房間。
他按照筆記上記載的步驟,用左手的拇指與無名指捏住靈藍花的莖稈,将其餘三根手指收攏在掌心,随後在萬分專注地想着疑問的同時将花點燃。
藍色的絨毛在火焰中燃起白色輕煙,一幅幅淩亂的畫面在眼前破碎又重構。
最後他看見了一個下着雷雨的夜晚,劃破天空的閃電照亮了樹下的高塔——這就是靈藍花所指引的未來。
很快火焰熄滅了,燃燒過後的靈藍花連灰燼都沒留下。
那座塔……博爾萊斯帶着困惑走出房門,他遠遠地望見城中的巨樹。
那座塔好像是西番雅婆婆的家。
博爾萊斯的家位于那些白色的洛莉亞花飄不過來的地方,但這裡依舊可以看見那棵高大無比的樹。
他向靈藍花述說的問題是——他是否見過那些在他夢中哭泣的樹木。
原來是因為經常見到這棵洛莉亞樹才會做這樣的夢啊……
他有時候的确會覺得那棵古老的巨樹在和他說話。
那麼夢境的源頭應該就是自己潛意識裡在想着這件事,所以他才會夢見它們和自己說話。
博爾萊斯想明白一切,于是他将剩餘的六朵靈藍花拆解掉,把那些藍色絨毛拔下來放進罐子裡儲存,将無用的莖稈丢棄。
結果已經很清晰了,他應該忘記那個樹木哀泣的夢。
他已經完全不需要占蔔了——也就不需要去保持它們的完整。
今天的午飯是黑麥面包泡熱泉水。
博爾萊斯叼着硬邦邦的面包打開他已經擱置了五天的筆記,他提筆寫下:
[月神曆67年9月17日,晴。
今天又是一個極好的天氣,今晚又是一個晴朗的夜晚,月光明亮,泉花很喜歡。]
[為了避免柯爾吃到不該吃的東西,我把全部的花盆都挪到了花架高處,我還打算把它的家挪到前院去,那裡不會有毒草,可以随便它活動。
隻要不放它離開,它就會一直乖乖的,不會記得我做過的事,也不會記得它自己做過的事。]
[三月兔真是很省心的寵物。]
*
在朋友處串門的阿卡林警覺地停下了自己和朋友的交談。
它的這位朋友住在一本鮮豔紛繁的繪本中,此時有三五隻書靈聚在這本書中的世界開茶會。
在這一頁用顔料與墨水搭建起的瑰麗花園中分享着書裡書外的趣事。
阿卡林匆匆地和它的朋友道别:“我和你說過的那個小懶鬼打開書了,我得去看看他是不是又在閉着眼睛寫字。”
它的朋友目送阿卡林離開,歎了一口氣後扭頭和身旁的另一隻書靈感慨道:“阿卡林真是太辛苦了,書靈就不應該工作,我們守着書睡覺就足夠充實了。”
“你又在——哎?”陡然浮現在筆記上方的阿卡林直接愣住,它看着那一段明顯是新寫上去的但端正優雅的字。
那是阿卡林手把手按着博爾萊斯練出來的最好的字,可惜這小孩平時寫字根本不照這那個來。
阿卡林因為自己不由分說地冤枉了小孩這件事羞愧得紅了臉:“居然沒在亂寫,真是…真是,非常值得贊揚。”
“阿卡林出去玩了?”
“那當然了,我可是已經去了很多位朋友家串門,不然我要一直守在你這本沒意思的筆記裡等你某天的心血來潮嗎?”
阿卡林眼中的譴責幾乎要溢出來:“要不是我和那個女巫的契約還沒結束,你這段時期的表現已經足夠氣走十隻好脾氣的守書靈了。”
“哈哈,是嗎?”博爾萊斯不以為意地笑了一聲,“那你串門的速度還挺快的。”
“書和書之間的距離可比你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近多了。”阿卡林冷哼一聲道,“瞧啊,從一本美麗又斑斓的神秘花園中回到這本隻有黑白兩色的筆記裡,隻需要幾個呼吸的時間。”
阿卡林似後退一步地說道:“看在你今天有好好寫字的份上,就原諒你一聲不吭地把我扔在家裡這件事了,我今天就先走了,現在回去還能趕得上我熱鬧的花園茶會。”
“……這不是已經開始違約了?”博爾萊斯看着阿卡林的身影消失,心中非常确定它已經沒有嚴格按照它和母親的契約來辦事。
博爾萊斯合上筆記,再沒給這一頁新内容哪怕一個眼神。
夜晚再次降臨了。
兔子在它的草堆上扒拉出了一個符合心意的窩,度過它這段吃喝不愁的日子。
深夜,一道刺目的光亮将博爾萊斯驚醒,随之而來的是一聲巨響,風撞開了窗戶,驟然落下的雨聲中夾雜着雷霆的怒吼。
博爾萊斯掀開被子下床,去到後院将被雨淋濕了皮毛的柯爾抱回房間。
好在他醒的足夠及時,這場雨隻打濕了柯爾表面的絨毛。
小兔子在感覺到寒冷之前就落入了溫暖的懷抱。
*
【三月兔……我很喜歡這種記不住主人是誰的寵物,不斷地忘記昨天,忘記喜悅和憎惡,于是日複一日地快樂下去。】
——來自不知名的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