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爾萊斯對此沒有任何興趣，反而不太開心地發現這堆人群擋住了所有的路，導緻他隻能從人與人中間的縫隙擠過去。

鼻尖滿是熱氣騰騰的汗臭味，他皺起了眉頭。

他得去調料鋪買一些釀制希波酒的香料與食糖，還要去布店買一塊碎花棉布……這些都是伊恩拜托他購買的東西，另外，他還得去鎮上的面包房買一籃子面包作為他一段時間的食糧。

博爾萊斯擠出了人群，站在面包房的櫃台前吩咐道：“全部要黑面包。”

“也許你該試試我們的奶油小面包又或者無酵大麥面包。”面包房的卡羅琳太太憐惜地搖頭，“親愛的，我想我們已經度過了隻有黑面包和蔬菜清湯的日子。”

“就要黑面包。”在卡羅琳太太不贊同的目光中他仍固執己見。

卡羅琳太太隻得把店裡的黑麥面包裝起來：“十六塊黑麥面包，放在陰涼幹燥的食品櫃裡能保存一個月，隻收您二銀，要來點加香葡萄酒嗎？也許你的奶奶會喜歡這種有花香的酒，畢竟老年人很少喝到這些。”

“不了。”博爾萊斯拒絕了購買酒水的建議，付錢過後就提着那一堆梆硬的黑麥離開了。

但幾乎是在他離開的同時，一個衣冠楚楚的男人走進了這裡。

博爾萊斯和男人擦肩而過，正是那個坐在椅子上記錄着戲團學徒名單的人。

男人似乎是随口一問：“那孩子怎麼全買黑面包，難道是您這裡的黑面包改良了配方？如果是這樣的話，請給我也來一些嘗嘗味道。”

“不，并沒有任何改進。”卡羅琳太太連忙搖頭，“它們還是老味道，得泡在湯裡才能咽下去。”

“那……”男人欲言又止地看向店門外。

卡羅琳太太領會到了這位顧客的意思，她解釋道：“也許是家庭情況有些艱難吧，這孩子每次都買一大堆黑麥面包。”

“他家的大人不管嗎？小孩子怎麼能隻吃黑面包。”男人歎了一口氣，随後詢問道，“有什麼招牌面包嗎？要三十人份。”

“三十人？”卡羅琳太太為這個大單子驚訝了一瞬，但很快她就反應了過來，“您是那個來自艾倫德尼爾的戲團的……？”

“是團長。”男人點頭，又道，“那可真是可憐的孩子，太太能再和我說說他的狀況嗎？說不定能幫上他呢。”

他頓了一下，補充道：“至少不用繼續每天啃黑面包。”

卡羅琳太太顯然也認同了他的說法，甚至認為自己正在做一件大善事，她和這位團長說起她所知的一切：“我其實也并不十分了解，隻知道他和他的奶奶住在日落峽谷方向的郊外，那是個精神挺好的老太太，六十來歲的樣子，除此之外……似乎沒見過他其他的家人到鎮上來。”

“好的，我記下來了，謝謝你的分享。”男人接過三十人份的荨麻面包，他誠懇地稱贊道，“哦，很香呢。”

“團長，你們這是收工了？”卡羅琳太太看着外面逐漸散去的人群問。

“是的，剛才收到了艾倫德尼爾表演場的書信，要我們趕緊啟程回去，因為有一場重要的演出将要舉行。”男人話語中有些遺憾，“可惜了，排在後面的孩子恐怕沒機會和我們一起前往舞台了。”

離開面包房後，男人帶着溫和的笑意走在街道上。

在他們逗留在波希鎮裡的這幾天裡，許多鎮民都已經認識了這張生面孔，他笑着點頭回應那些和他打招呼的人們。

但他的笑容隻維持到進入旅館房間前，驟然收斂了笑容的他莫名有些狠戾，團長詢問已經在房間裡的幾位“戲團”成員：“都打聽到了？”

幾人交流了一下互相得到的情報，很快做出了決定。

“團長，咱們真要？”說話的人使了個心照不宣的眼色。

“去盯着，别讓大魚跑了。”男人吩咐道。

他又把拿出一個面包甩給站在角落裡的女人，“拿去加點料喂給車上的那條魚，要是餓死了，咱們就虧大了。”

團長道：“這趟出來就撈到兩條大魚，還死了一條……嗯，好在又碰見了新貨。”

“該死的，咱們兄弟出門走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讓到手的貨跑掉。”忙了一早上的“演員”直冒火氣，罵罵咧咧道，“真是受夠這個破鄉下了，什麼歪瓜裂棗都跑過來報名，送去給人當馬奴都沒人收。”

“好在巴特我眼睛亮。”說到這，演員巴特有些自傲，“一眼就挑中了個正貨。”

“的确還成。”有人點頭表示贊成。

“不好了不好了！”拿着面包出去的女人去而複返，她推開門後慌張地喊道，“馬車裡的那個孩子不見了。”

“什麼？！”巴特猛地轉頭質問道，“守着馬車的人呢？眼睛都瞎了？？”

女人戰戰兢兢道：“這，這，羅格說他們一直都盯着那孩子的，隻是剛才想去上廁所，他去之前和艾布特打了聲招呼。”

團長臉色一沉：“然後呢？”

女人臉上有些恐慌：“他們打完招呼還閑聊了一會兒，回過神來那孩子就不見了。”

她幾乎是瑟瑟發抖地解釋道。

聞言，團長倒是溫和地笑了一聲：“别這麼害怕嘛。”

“這次她跑不遠的，巴特鼻子靈，先去把咱們偷溜的小鴿子帶回來。”團長轉頭向脫去了僞善面具的演員吩咐道。

“至于剩下的人，就跟着我去看看咱們新的大魚往哪裡走了。”

波希鎮另一邊。

博爾萊斯有些不耐煩地看向那個數次攔住他的少女，問：“有什麼事嗎？”

眼前這個十四五歲的女孩有着一頭及腰的銀發與銀色的眼眸，灰塵撲撲也掩蓋不住她姣好的面容。

“别往那邊去。”女孩神神叨叨地說道，“我看見了，你會被壞人抓走的。”

博爾萊斯遲疑：“壞人？”

“哦，那我換個方向。”他無意和這個看起來精神狀态不太好的人争辯。

博爾萊斯果斷地換了一個方向走——反正出鎮子的路多得是。

他又一次被攔住了，女孩拉住他道：“到這邊去也會遇到壞人，就留在這裡。”

博爾萊斯：“……”

今天算是倒黴，碰見糾纏不休的瘋子了。

*

【不要和米拉貝爾·阿芙拉争辯任何事。】

——來自不知名的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