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你搬把椅子來,你慢慢吐,我去收拾桌子,一會兒送你回家。”詹點雪慈愛地捋了捋莫忍冬的頭發,從外面搬來一把帶椅背的椅子,回來的時候又慈愛地捋了捋他的頭發,就差說一句“誰家寶寶這麼堅強了”。
莫忍冬老實巴交地坐下,明明胃裡翻江倒海卻什麼也吐不出來的感受真的不好,他對着白花花的洗手池一頓醞釀,生怕一會兒吐在小雪的店裡或者車裡。
瞧着這一大桌子殘局,詹點雪忍不住歎了口氣——早知道剛才不那麼早把小張師傅騙回家了!饒是大學生再有素質,她雙手也難敵一大幫子人,這桌角一塊兒地上一塊兒的食物殘渣,還有那一大攤泛着光的不明液體,詹點雪一時之間不知道從哪兒下手。
但看得出來,大學生們已經盡力了,他們明顯是怕有小貓趁人不注意偷吃東西,桌子上的盤子裡竟然沒剩一丁點東西,除了什麼湯汁醬料其餘一概沒剩,實在是光盤行動的良好踐行者——她忍不住拍了張照片。
然後鏡頭一轉,順便拍了一張對着洗手池面壁思過的某人的背影。這麼一看,他頭頂炸起來的幾根毛很像莫莫的兩隻小耳朵呢。
等到詹點雪終于收拾好一切,還給小家夥們喂了飯鏟了屎,甚至練後門外那隻專為小流浪添置的飯碗也加滿了糧食以後,時間剛好十一點五十八,新的一年馬上就要來了。
她回頭去看莫忍冬,見椅子空空的,沒人在那裡,她下樓去看李遇,他已經趴在桌上睡着了,還知冷知熱地給自己蓋上了莫忍冬的羽絨服。
“小雪。”莫忍冬的聲音從樓梯口傳來,“我上了個廁所,一轉眼你就下來了。”
“你沒事了?”
“沒事了,原來是拉肚子。”莫忍冬嘿嘿一笑,視線一斜撇到趴在桌子上的那位,“他怎麼還在這兒呢?”和小雪這麼親近,想起來就煩。
“喝多了。一會兒先送他,再送你,這樣比較...”
話沒說完,莫忍冬突然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拿出一個小禮物盒,鄭重地打開袋子遞到詹點雪面前,“新年快樂,小雪。”禮物盒裡,一條漂亮的銀色項鍊在燈光下閃爍着微光,詹點雪一愣,隻見莫忍冬的手又指向了另一邊,她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挂在牆上的圓形時鐘時針和分針重疊在數字十二的那一刻。
竟然真的一起跨了年。
“新年快樂,莫忍冬。”
莫忍冬把項鍊從禮物盒裡拿出來,“戴上嗎?”
“好啊。”
一絲微涼劃過頸間,莫忍冬已經繞過她的脖子為她戴上了項鍊,兩人面對面站着本就離得不遠,系扣子的時候不免又挨近了幾分。
呼吸交纏在咫尺間,詹點雪聞到了被酒氣包裹下的、隻屬于莫忍冬的氣息。他的腦袋向她的右後方探去,努力想要看見項鍊上系扣的孔,在這個姿勢下,他的耳朵剛好停在了詹點雪右側一拳的距離。
他這麼近。
“當年為什麼出國?”
這麼近,應該可以把每一個字都挺清楚吧。
詹點雪的聲音很低,語氣平平,像是在自言自語,可莫忍冬聽到後手卻一抖。
“嗯,什麼?哦,等一下啊,小雪,我手笨,沒經驗。”
這是莫忍冬喝醉酒的時候想讓她問的問題,等到酒醒以後,反而不願提起。
詹點雪輕呼了一口氣——果然,她不該問的。
“沒關系。”
終于,莫忍冬幫她戴好了項鍊,“能不能跟我拍一張照片,小雪。”
“好。”詹點雪頓了頓,然後指了指李遇,“帶上他吧。”
“讓他睡吧,别打擾他。”
“讓他睡着,就這麼拍。”
莫忍冬舉好的手機隻好往李遇那邊偏了偏,“來,三、二、一——”
照片中,女人的臉上挂着淡淡的微笑,男人的頭偏向女人,也咧着一張大嘴在笑,如果仔細觀察的話,還能看到角落裡桌子上一顆精緻的後腦勺趴在桌子上。
就這樣,詹點雪度過了她人生中第一個和朋友一起跨年的春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