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淵垂下頭,不敢去看主子的臉色,“雲姑娘許是有什麼難言之隐......”
“好她個李雲裳,用完就丢。”褚霁冷笑,風吹得蟒袍獵獵,“備馬去春坊,本王倒要瞧瞧她能說出什麼好聽話來。”
雲裳倒不至于對其避而不見,怎麼說褚霁也是她的恩人,隻是目前的狀況更适合當普通朋友罷了,再進一步也許就會徒增煩惱。
“民女見過王爺。”禮數周全得讓褚霁心生不悅。
“你倒是坦然。”他上挑的眼微微眯起,讓這張臉顯得過于有侵略性,“父皇跟你說了什麼?”
雲裳還沒開口,又見他上半身往前微傾,“你答應他什麼了?離開本王?還是從此和本王劃清界限?”
“王爺急了。”雲裳的唇角微微勾起,看起來心情不錯,看慣了褚霁氣定神閑的模樣,這種步步緊逼的破防倒是頗有幾分趣味。
褚霁上前擡起她的下巴,逼迫她的目光和自己對視:“他說什麼你就聽什麼?你什麼時候這麼乖巧聽話了?”
“民女與王爺的身份天差地别,自是不堪為良配。”雲裳的眼睫顫着,男人的眼神深邃不見底,這是承認她止步了。
褚霁并不喜歡從她的口中聽到這話,于是隻做沒聽到,“你不是說要利用本王?不是說要借本王的手查清舊案?”
“多謝王爺相助,我會盡量償還恩情。”
“你以為本王的黑甲衛是能讓人随意驅使的,說一句償還恩情便作罷了?”男人的臉色陰沉得像是能滴出水。
雲裳自知理虧,欲抽身後退一步,卻被男人用力鉗住下巴,動彈不得,“李雲裳,是你先來招惹本王的,現在你說走就走,當本王是什麼?”
客觀來說,隔在他們之間的阻礙太大,雲裳不是個拖泥帶水的人,勾搭的時候認真勾搭,絕情的時候也夠果斷,幹脆把狠話說到底:“王爺值得不摻雜利益的真心相待,可雲裳卑劣,從頭至尾對王爺隻有利用,沒辦法再進一步......”
雲裳講完這些話,才發覺自己心跳如雷,原來她并不是不緊張,生怕褚霁識破她拙劣的演技,知道她的心思并非如此。
褚霁見人千面,觀人似海,怎麼可能有那麼好騙,但并不妨礙他生氣,她不惜自貶,也要将他從身邊推離。
他松開手,眸色沉沉地看着她,猶如暴風雨來臨,壓得讓人喘不過氣,“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我知道。”
雲裳壓下心底的歉意,故作冷淡,“王爺想要什麼樣的名門貴女沒有,何必在這與一個民女糾纏不放?”
褚霁被氣笑,勾搭他的時候嘴像沾了蜜似的,眼下說出來的話,比那淬毒的利劍還令人不适。
他還沒那麼大度,在這裡聽她胡言亂語。
又一陣沉寂。
褚霁的确從未想過自己真的會折在一個女子手中,說不出狠話,潰敗到隻能用步步緊逼和沉默來應對。
他翻身上馬,不再去看她,馬撒開四蹄,揚起的灰塵像是一張網隔在兩人之間。
“或許是陛下說了什麼,雲姑娘才會如此......”鳴淵絞盡腦汁,也隻想出這麼一句幹巴巴的話,雖然他覺得殿下并沒有想象中那麼生氣。
“既然她要各自安好,本王就成全她。”褚霁的駿馬飛快,若非心情不好,他從未在京中縱馬,“進宮!”
褚霁一陣風似的卷進來的時候,晉元帝正在同榮嫔對弈,他往官帽椅上一坐,四平八穩,也沒趕人,□□嫔卻怎麼坐也不自在了,總覺得有把劍橫在自己的脖子上。
“陛下,臣妾有些倦了,不若改日再陪陛下,臣妾先告退了。”榮嫔起身退了出去,路過褚霁的時候行了一禮,“王爺。”
褚霁颔首不語,她沒得好臉,隻能悻悻地出了乾龍殿。
晉元帝将手裡的黑子丢進棋簍裡,從羅漢床上下來,“怎麼?興師問罪來了?”
褚霁挑眉,“兒臣不敢。”
晉元帝瞟了一眼他的臉色,“你這哪是不敢,分明全寫臉上了。從認識那女子之後,你的情緒倒是愈發外露了,為帝者之大忌。”
“為帝不為帝另說,父皇背着兒臣宣她進宮來說了什麼?”褚霁單刀直入。
晉元帝坐下,将手裡的串子往桌上一丢,掃了眼洪通海,“出去吧。”
乾龍殿很快隻剩下了他們父子倆,和一鼎兀自吐着飄渺霧氣的博山香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