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元帝審視的目光在褚霁的面上遊走,似乎想從這幅無懈可擊的面容下找到一絲裂縫,“她的身份,你早就知道了?”
褚霁有些意外,雲裳絕不會傻到和晉元帝透露身世,唯一的可能就是父皇察覺到了異常,并叫人查探。
不過這麼短的時間内不可能查出來,所以父皇是在詐他。
“她的身世不就是流落春坊的普通女子,如非如此,父皇怎會專門将她傳進宮來,要她不要越界。”褚霁平靜得讓晉元帝一度懷疑是自己猜錯了。
晉元帝輕哼了聲,“她當真對你有意?朕怎麼瞧着倒像是隻有你一人在着急,人家可鎮定得很。”
褚霁摩挲着玉扳指,照父皇的說法,那小姑娘并未受到影響,那她又是為什麼會推開他。
“兒臣的事還請父皇莫要插手,先告退了。”褚霁站起身,揚長而去。
出乎意料地,晉元帝沒有多說什麼,隻是哼了一聲以示不滿。
鳴淵沒有想到這次談話如此簡短,快步跟上去低聲問,“殿下,雲姑娘反常可與陛下有關?”
“有關,但關系不大,這幾日誰進過她的屋子?”
鳴淵想了想,“大都是雲姑娘的舊友,永樂公主也去探望過......除此之外,就隻有宮裡的太醫去看過診。”
“哪位太醫?”隻有這個太醫是新出現的變數,褚霁敏銳地意識到不對,最大的原因隻怕出在此人身上。
“是羅太醫。”
男人好看的濃眉皺了起來,表情冷峻,“羅維?他是皇祖母的人。”
先太後的人也就是蘇家的人,這就意味着蘇婉晴能夠控制得了他。
或許是因為羅維對那丫頭說了什麼,才會讓她決心推開自己,父皇召她入宮不過是最後推了一把。
“把羅維帶來,還有,讓大理寺明日提審董飛,本王會親自觀審。”
“是。”
*
“姑娘,春坊後頭的巷子裡停着一輛馬車,有丫鬟來通報,說是侯府江姑娘想要見您一面......您看是見還是不見?”
春杏知道江姑娘從前還是遂甯郡主的時候,沒少給自家姑娘使絆子,姑娘不見也是正常的,隻是看那丫鬟說得誠懇,所以她還是來通傳一聲。
江玥?
雲裳詫異,她不覺得她們兩個之間有何可說,不過既然人來了,見上一面也無妨,避而不見倒像怕她似的。
從前的郡主車駕變得樸素許多,四角的鈴铛被取下,素淨的簾子垂着。
馬車旁站着一個翹首以盼的小丫鬟,見到來人欣喜地回頭朝車内人說了句什麼,随後快步上前,“雲姑娘這邊請,我們姑娘在馬車裡候着呢。”
雲裳看了這小丫鬟幾眼,面生,應是王府降格成侯府後新換的,倒比從前那個頤指氣使的丫鬟看着讨喜許多。
她微微颔首,踩着小馬紮上了馬車,春杏和那個小丫鬟在馬車外候着。
簾子掀開,雲裳有些意外地看到江玥神色平靜地望向她,整個人瘦了一圈,略顯憔悴卻還是難掩風華,“沒想到你竟然會願意見我。”
“江姑娘都能屈尊降貴來春坊尋我,我自然也能夠不計前嫌。”雲裳坦然地揀了個位置坐下,“身子恢複得可還好?”
幾不可聞的歎息溢出唇畔,“饒是太醫再如何盡心盡力診治,到底是傷了根本。”
雲裳隻覺得可惜,“江姑娘玉葉金枝,才華容貌也是一等一的,何愁世間尋不到情投意合之人,為了一個男子用盡心機卻傷了自己的身子,實在不值。”
“是啊,也是我愚鈍,竟看不清自己的心思,傷害了當真愛我的人。”江玥的睫毛顫了顫,竟然帶上幾分少見的愧意,“先前我因着你的身份看輕你,又縱着自己對王爺的心思三番兩次地刁難你,是我的錯......如今我要離開西京,心裡總是愧疚,便想着同你告個别。”
“就算削了郡主,你也是侯府的姑娘,無人敢欺你,為何要遠走他鄉?”
江玥沉默一會,緩聲開口,“許崇雖是清河郡王,可并不受寵。”
再加上清河王沒什麼野心,隻圖個安穩度日,所以地位并不算高,世家子弟們自然也都不把年幼的小郡王當回事,孤立欺負嘲笑無所不做。
許崇的性格溫和,就算被人欺負到頭上,大多也是以德報怨,江玥卻是半點也看不下去。
和勢頹的清河王府不同,彼時的魯賢王府可謂是蒸蒸日上,因着從龍之功封了汴安第一個異姓王,頗受皇上器重,連帶着唯一的嫡女遂甯郡主也地位崇高。
那些個世家子弟自然是不敢招惹這位暴脾氣的郡主,從此,遂甯郡主身旁就多了一條小尾巴。
她想吃樹上的果子,他就爬上樹給她摘果子,摔了腿還在那樂呵呵地傻笑,看得江玥氣不打一處來,嘴裡嘀咕着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