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柳面對雲裳尚且還有些忌憚,可春杏是個什麼玩意,不過是剛采買回來的婢女罷了,當即駁斥:“你算個什麼東西,跟了雲裳兩天便也把自己當主子了不成?在這春坊裡頭還輪不着你一個奴才在這大呼小叫!”
“不是她......”雲裳話音剛落,另一道柔婉的聲音響起,“是紅芍!我看得分明!這一整日隻有紅芍從雲裳的屋子裡出來!”
人群自動往兩邊分開,從後頭被人推搡着走出一着藕粉色裙裳的女子,人比花嬌,鮮豔動人,隻是雙眼哭得像兩個腫桃。
雲裳的目光緩緩落在她的臉上,不知在想什麼,“是你。”
“雲裳姐姐,是芍兒一時鬼迷了心竅,才做出這起子事來。”紅芍拭淚,在她得知整個春坊隻有雲裳受方公子之邀前去方府後,就在那麼一瞬間,那些她原以為自己一直可以忽略的嫉妒和惡意卷土而來,幾乎将她湮滅。
紅芍步伐輕盈地走上前,動作熟練而親昵地挽上雲裳的臂彎,露出臉頰一側淺淺的酒窩,雲裳記得從前她撒着嬌喚自己姐姐的時候,也能看到這一灣淺渦,端的是一個天真無邪。
“雲裳姐姐,芍兒真的不是有意的,隻是看到瓊枝閣的老闆娘來送衣裳,心中好奇,想趁着姐姐不在的時候溜進屋看看,沒想到一個不小心就給弄壞了......姐姐莫生氣......”
雲裳暫且壓下心頭的怪異,笑着替紅芍拭去眼角的淚水,溫柔道:“傻瓜,既然是不小心的,我怎麼會計較呢?”
“沒勁!”原本靠在邊上看熱鬧的綠柳翻了個白眼,不知嘀咕幾句什麼,一臉無趣地搖着扇子走了,其他人見狀也就不再圍着湊熱鬧。
待人群散去後,雲裳牽過紅芍的手,輕輕拍了拍,“喏,現在沒人了,可以說實話了嗎?”
紅芍愣了一下,擠出溫順的笑:“姐姐說笑了,當真是芍兒不小心弄壞了......”
雲裳挑起她的下巴,指尖微微用力,在少女白嫩的下巴留下一道泛紅的指印,“有野心不是壞事,可因為野心做了錯事卻不敢承認,那可就不對了。”
兩人的目光碰在一起,紅芍先虛了去,移開視線,輕聲道:“......是我嫉妒姐姐能夠去尚書府獻藝,所以想着壞了裙裳和琵琶,姐姐就去不成了......芍兒自認容色出衆,琴技過人,連舞藝也不差,為何次次都是姐姐受到青睐......”
“你想同我一道去尚書府賀壽?”雲裳打斷道。
紅芍不可思議地擡起頭,眼睛睜得溜圓,“姐姐的意思是,願意讓芍兒同往?”
雲裳柔和一笑,眸子裡燦若星辰,“你若想去,同我說便是,何須做這等沒底線的錯事?我也不是小氣之人,既擔你這聲姐姐,也該多照料幾分。明日,我會讓瓊枝閣的老闆娘來重做衣裳,順便幫你做一套,若是要去,定然要打扮得漂漂亮亮才好。”
“姐姐真好!”紅芍的唇角壓抑不住興奮地勾起。
到底是個孩子心性,雲裳搖搖頭,“回屋歇着吧,今日之事我就當作沒發生過,往後再不許如此了。”
“芍兒知曉,姐姐也早些休息。”
雲裳回到屋内,春杏正對着那件皺巴巴的裙子愁眉苦臉,一臉惋惜,“這樣好看的裙裳,當真是可惜了。”将它收進錦盒後,幾步來到主子身邊,踟蹰着問:“那紅芍的心壞極了,姑娘當真要帶她一同去尚書府?當心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你怎麼知道我就是好人心呢?”
春杏自然而然地接道,“姑娘都要替紅芍做衣裳了,怎麼不算好心?今日之事若是告到羅媽媽那去,紅芍現在就該關在柴房了,餓她個幾日,準保她再不敢如此。”
“不過是在柴房幾日而已,不夠她長記性的。”雲裳微微眯起眼,“不過紅芍的确有些古怪,明日瓊枝閣來做衣裳時,你拖住她,我去她屋内探探。”
“是。”見姑娘并不是濫發慈悲,春杏也放下心來,她早就覺得紅芍古怪,看姑娘的眼神怪叫人不舒服的,隻是也沒什麼證據,自然也不敢跟姑娘亂嚼舌根。
次日畫月剛到,雲裳便喚了紅芍來量體裁衣,“春杏,你好好伺候着,這裡悶,我去外頭走走。”又看向畫月,笑道:“這丫頭同我素來交好,麻煩老闆娘了。”
“是,姑娘。”春杏和畫月心領神會。
紅芍此時滿心沉浸在要前去尚書府的喜悅中,又可以再見到少年意氣的方公子,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哪裡注意得到旁人細微的表情,自然也沒注意到雲裳冷淡的眉眼。
紅芍住的屋子在走廊盡處,羅芙規定了這些姑娘的屋子尋常是不能落鎖的,所以此時雲裳輕輕一推,就進了屋子,轉身快速掩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