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還未進大理寺之前,曾受太尉之邀入府教授十三經,因此識得李家二小姐李沅芷。”薛承頓住,顯然有些猶豫,但還是繼續道:“臣記得二小姐曾在其兄姐面前提起過王爺,說王爺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子......因此,臣鬥膽猜測,王爺或許也識得二小姐......”
“本王不識。”褚霁冷嗤了聲,這确實像是那個小丫頭能說出來的話,他心不在焉地擡手,“起身吧。”
薛承的臉上露出絲喜意,王爺叫起便等同于允了暗查此事,緊繃的神經終于放松些許,隻要汝陰王願意管,李大人終有一日會洗刷冤情,遂欣然道:“薛某代李家上下謝過王爺恩情。”
“現在謝本王為時尚早,此事本王記下了。天色已晚,來人,護送薛大人回府。”褚霁蓋上茶盞,意在送客。
薛承的目的已到達,也就不再逗留,拜了幾拜後,轉身随着侍衛離開。
薛承走後,褚霁并沒有回屋,仍坐在前殿出神,茶水已經冷卻,不再冒熱氣,片刻後他開口,“你覺得薛承的話有幾分可信?”
鳴淵沉思後道:“屬下以為薛大人沒必要在此事上撒謊,李家傾覆之時,王爺不也曾疑心過?隻是當時王爺年幼而右相等人勢大,縱是想查也無從查起。”
的确,薛承和李廷有故并不是什麼新鮮事,也許正是因為此,薛承的官運并不亨通,才名在外,本可以入翰林做宰輔,卻被摁在了一個小小的主簿之位上。
但也正因為此,反倒給了薛承查清舊案的機會。
褚霁姿态閑散地靠着椅背,說出的話卻細思恐極,“當時李廷的罪名是什麼?通敵叛國?若是通敵叛國的不是李大人,那又會是誰?落井下石的方家?還是為了定罪李廷不遺餘力奔走的右相,又或者兼而有之?”
鳴淵驚詫,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王爺的意思是,李廷若真是被冤的,那犯此十惡之罪的很可能是康相或方尚書?”
“你還記得當時從太尉府裡搜出來的那些罪證嗎?”
鳴淵颔首,“通敵書信百封,邊塞布防圖、軍營點、蠻夷所贈珠寶無數.....”
“太全了,書信上談及的内容并不似捏造,還有那些珠寶金器的的确确是蠻夷所造,這些東西不可能是假的。”
鳴淵也想明白了其中關竅,“若東西不是假的,那就是通敵叛國的另有其人,他要做的,隻不過是把這些罪證轉嫁到李廷身上罷了。”
褚霁笑了,手指在茶桌上一敲,“派人去盯着右相府,順便去查查這十年從相府裡散出來的家仆舊故,有知情者重賞。”
“是。”鳴淵雙手抱拳,“屬下還有一事禀報。”
“說。”
“中都督李郗起初是憑借檢舉查抄李家有功上位,此人狡詐圓滑,平日裡貪财好色,結下不少仇家,但實在查不到其與雲姑娘有何關聯。”鳴淵撓撓頭,“屬下覺得李郗最大的仇家,應該就是李家嫡系一脈,隻不過都化土成灰了。”
褚霁若有所思,“明日你去回了方商,說方老夫人的壽宴本王會到場。”
“王爺不是向來不喜這樣的宴會嗎?連宮宴都不見得去幾回,方商這次真是得面了。”自從知道方商可能是李氏案的罪魁禍首,鳴淵就很難對他抱有什麼好感。
褚霁站起身,“有個猜想要去驗證一下,備水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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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裳這幾日休息得很好,除了醒來喝藥,便是在睡,臉色倒比之前更紅潤了幾分。
晨起她就讓人去瓊枝閣傳話,午時剛用完一碗米粥,就聽有人叩門。
春杏格外有眼色,見是瓊枝閣的老闆娘,奉上茶水後就撤了出去,隻留下兩人在屋内。
畫月将錦盒放在黑檀圓桌上,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問道:“姑娘當真要去方府壽宴嗎?”
雲裳纖長的手指輕撫着那錦盒上漂亮的紋樣,有些心不在焉,“自然,這是我進尚書府最好的機會,壽宴當日賓客滿堂、鑼鼓喧天,誰會注意一個舞姬的影蹤?”
“三年前,卓公子八擡大轎娶了方梓筱為妻......”畫月将裙裳壓在錦盒裡,歎了口氣,這事她摁在心裡已久,因為擔心二小姐放不下,所以一直沒敢說,“姑娘若去參加壽宴,勢必會和卓公子相見。”
畫月口中的卓公子全名卓玉成,出身西京清流世家卓氏。在李家還沒倒台前,卓家少公子卓玉成和太尉嫡次女有婚約,兩人自幼青梅竹馬,卓李兩家又是門當戶對,一時間引為美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