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可樂清涼爽口,碳酸在口腔中爆炸。
陸堯洵的嘴唇并沒有緊貼罐口,而是控制着力道若有如無地觸碰着。
甯樂羽擡眼看着,随着喉結滾動,一口可樂被陸堯洵喝下去。由于脖頸微仰,他鋒利的下颌線更加突出。
莫名的,甯樂羽感覺有點熱。
他敏銳地感覺到此時的氣氛不太對勁,即便他也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勁,但就是和球隊裡嘻嘻哈哈的那種不一樣。
為了轉移注意力,他後退半步,扭頭看向窗外。
當然這一系列動作落在陸堯洵的眼裡,就隻有一種解釋,他害羞了。
陸堯洵把可樂放到一旁的台面上,随口問道:“看什麼呢?”
“看他們除草。”甯樂羽收回視線,問了句,“那邊那個藍紫色的花挺好看的,叫什麼名字啊?”
這個花,要是他沒認錯的話,前幾天蕩秋千時種在旁邊的花也是它。
順着甯樂羽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陸堯洵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隻能實話實話道:“應該是繡球的一個品種,具體名字我也不知道。”
他對這些花花草草十分不感興趣,知道是繡球花已經是極限了。
甯樂羽“啊”了一聲,手指在廚房台面上輕點,盯着可樂看了一會兒,不知道在想什麼。
就在兩人說話間沉默的幾秒空隙裡,廚房門口閃進來個人影。
陸程一如既往的大嗓門:“哎呀我去,你們兩個在這裡偷喝可樂竟然不叫我!”
突如其來的一嗓子成功地又把甯樂羽吓一跳。
陸堯洵轉頭看他:“你——”
話剛出口,手邊的可樂罐就被陸程一把拿起,二話沒說,仰頭就咕咚咕咚喝了好幾大口。
喝的時候他還納悶,他哥和樂羽兩個人在下面待了這麼久,怎麼可樂還剩下這麼多,像沒喝一樣。
幾大口喝完,一罐可樂就剩個底。
陸程滿足地一抹嘴,打了個氣嗝,放下可樂後才看見他哥和甯樂羽都在盯着他,神色各異。
“你們……”陸程脊背僵硬,低頭看了看手裡的可樂,後怕着抖着嗓音問,“你們往裡面下毒了?”
他就說這罐可樂怎麼沒人喝呢。
陸堯洵面無表情道:“下了耗子藥,等死吧。”
本來有點旖旎的氣氛被陸程這麼一攪和,現在變成了幼稚園現場。
“耗子藥啊?那沒事。”陸程仰頭把罐裡最後一點可樂喝幹淨,無所謂道,“反正死不了。”
甯樂羽此時反倒有點慶幸陸程的出現,要不然他拿着這罐可樂總有點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的感覺。
借着陸堯洵身形的遮掩,他輕輕吐出口氣。
*
午飯是陸堯洵做的,甯樂羽本來想幫忙打下手,但一想到剛才在廚房裡的尴尬,他就有些不自在。
吃完午飯後他又在客房裡睡了個午覺,一覺睡醒後感覺神清氣爽,上午那點不自然的情緒也随之消失不見。
下午的補習如常,由于是考前的最後一次補習,所以時間上拖得久了點。
一套數學試卷陸堯洵給甯樂羽講到了晚上九點多,甯樂羽聽到後面聽得腦子暈暈乎乎的,低着頭悄悄打哈欠。
“累了?”陸堯洵垂眼在草稿紙上寫着解題步驟,餘光裡發現甯樂羽正用手指撐着上下眼皮,努力睜大眼睛。
這副偷偷摸摸的模樣逗笑了陸堯洵。
他輕笑一聲,安慰道:“再堅持一下,這道題講完就結束了。”
“啊?……我沒困。”甯樂羽坐直身體,嘴硬道,“真的沒困。”
“嗯。”陸堯洵也沒反駁,順着他的話說,“那一會去花園裡走走?”
“好哇!”甯樂羽想也沒想,一口答應下來。
陸程在旁邊偷聽到對話後,小聲嘟囔一句:“去了喂蚊子嗎?”
他這話是真的不假,夏天、夜晚、花園,這幾個詞組合在一起,已經可以想象到被蚊子咬的滿身包的樣子了。
後花園的小路兩旁延伸出兩條昏黃色的燈帶,把小路上兩人的影子照得朦朦胧胧。
甯樂羽的腳步輕快,先開口問道:“有事要和我說嗎?”
陸堯洵落他一步,腳步慢悠悠:“沒事就不能找你出來?”
“當然可以!”甯樂羽立馬否認,想到這幾天陸堯洵對他的幫助,又加了一句,“你想什麼時候找我出來都行!”
陸堯洵聞言嘴角勾了勾,顯然對這句話十分受用。
“其實也不算沒事。”他伸手扣住甯樂羽的手腕,“跟我來。”
甯樂羽就這樣一頭霧水的任由陸堯洵拉着,來到角落裡的一方花池前。
花池裡種滿了大片的藍紫色繡球花,随着微風拂過,花瓣在輕輕顫動。
甯樂羽覺得自己有點明白了,他扭頭看向陸堯洵,眉眼彎彎:“你找我過來賞花?”
陸堯洵笑了一聲,擡頭在他腦門輕拍一下:“大晚上賞什麼花?”
甯樂羽不服氣地努嘴:“我覺得晚上看花也很好看啊。”
陸堯洵從嗓子裡“嗯”一聲,低頭在花池邊緣摸了兩下,然後就像變戲法一般,手中多了一節花枝。
“哇喔!”甯樂羽配合地拍手,順便問了一句,“這是什麼?”
“這個繡球花的花枝。”陸堯洵答道,“把它插在土裡,明年夏天就可以開花了。”
“這樣啊。”甯樂羽似懂非懂地點頭,“那現在要把它種下去嗎?”
陸堯洵沒直接說,而是反問道:“你想種嗎?”
“種下去這支花就屬于你了。”
甯樂羽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陸堯洵是想把這支花送給自己。
他雖然覺得這花很好看,但關鍵是他根本就不會種花啊。
秉着求知好學的精神,他擡眼問:“該怎麼種啊?”
陸堯洵雖然也是個種花的門外漢,但他來之前做了點功課,眼下對于這個問題還算是有把握。
不過理論上的知識再多,真上手還是發現與想象中的有些許的出入。
花池的一角有一小片的空位可以讓花枝插下去。
兩人就蹲在這一角,嘀嘀咕咕,窸窸窣窣地弄了半天,弄到最後兩人都滿手泥土,這才堪堪把花種上,還不知道能不能成活。
陸堯洵有點抹不開面子,畢竟是他把人帶過來種花的,結果自己對流程還不熟悉。
不過甯樂羽卻很開心,他拍拍手上的土,笑道:“這還是我第一次種花呢,它需要澆水嗎?”
“不用我們來澆。”陸堯洵撐着花池外圍邊緣站起來,“有專門的人來負責給花澆水。”
甯樂羽“啊”了一聲,語氣有點落寞,他還想對他親手種下去的花多一點參與感。但同樣他也知道,讓專業的人來幹肯定比他幹要好得多。
“那好吧。”他戀戀不舍地看了眼花枝,忽而又想起一個問題,“這個花叫什麼名字?”
沒等陸堯洵回答,他餘光一瞥,看見了花池前端的一塊金屬銘牌,上面好像寫着什麼。
燈光昏暗,甯樂羽以一個蹲着的姿勢,探身眯眼去看。
他一字一頓地讀出上面的字。
同時,陸堯洵的聲音也響起。
“無、盡、夏。”
“無盡夏。”
兩人的聲音撞到一起,仿佛在空氣中無形地蕩開一圈圈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