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家的補習一晃就過去好幾天,距離開學的時間也越來越近。
今天是補習的最後一天,但書房裡的氣氛卻徒然緊張起來。
當然這個緊張是專屬于陸程一人的。
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他,在開學考試的前兩天終于急迫起來,深感自己要是再不臨陣磨槍一把,那可真的要與跑車失之交臂了。
在陸程如癡如醉啃書學習的時候,甯樂羽反倒很輕松。
一來他對成績沒有那麼看重,二來他成績比陸程好。
陸堯洵正不耐煩地給陸程畫着書上的重點:“這個公式很重要,背下來,做題的時候直接往上套。”
陸程空空的腦子并不能很好理解這句簡單的話的實際操作,他一陣發懵:“等等,這要怎麼套啊?”
難道題上會直接寫需要用到哪個公式嗎?
陸堯洵白他一眼,冷冷道:“往你脖子上套,然後把你自己勒死。”
甯樂羽坐在旁邊偷笑,他最近可能是覺醒了什麼畫畫的興趣,單手撐着腦袋在草稿紙上畫簡筆畫。
說起這個草稿紙,那天他回家翻書包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把草稿紙落在書桌裡了,關鍵是上面還有他偷畫的陸堯洵,外加一句突發奇想加上的羞恥語句。
當天晚上他覺都沒睡好,第二天起了個大早跑去了陸家。看見草稿紙還安穩地放在原位置上時,他才把心放回了肚子裡。
然後像做賊一般,他把那頁畫作偷偷撕下來,揉成一團往背包裡塞。
銷毀了證據後,他輕舒一口氣轉身,猝不及防地就和門口站着的陸堯洵對上視線。
甯樂羽心跳突然快了一拍,他這才想起剛才他跑進來的太急,忘了關門。
也不知道陸堯洵什麼時候來的,看沒看見他鬼鬼祟祟的舉動?
“哥,找我啊?”甯樂羽默不作聲側身擋住身後的背包,先露出一個讨好的笑容。
陸堯洵抱臂倚在門邊,仿佛對他的舉動絲毫不在意,隻是淡聲開口問道:“吃飯了嗎?要不一起下來吃個早飯?”
陸程委屈的控訴喚回甯樂羽飄走的思緒。
“哥,你教樂羽的時候可沒有這麼兇。”陸程扁嘴,回想起前幾天他哥教甯樂羽的時候,不僅不會兇他,還會時不時蹦出幾句誇獎。
惹得陸程一度以為他哥背着他們去考了個教師資格證回來。
猛然聽見自己名字的甯樂羽轉頭看過去,微張着唇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陸堯洵被陸程直白的話語弄得一愣,他照着陸程的後腦勺拍了一下,冷聲道:“那是因為你太蠢了。”
陸程慘叫一聲捂住自己被打的後腦勺:“你又罵我!”
不知為何,甯樂羽心裡突然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這種感覺說不清道不明,也說不上是喜悅還是難過,就像是有股氣堵在胸口,讓他一時有些慌亂。
“我出去接點水。”說着他拿起桌子上的水杯,腳步略微匆忙地離開房間。
陸程看着甯樂羽的背影喃喃自語:“怎麼渴成這樣?”
陸堯洵也擡頭看去,神色晦暗難懂。
“你先背公式吧。”陸堯洵接着起身,作勢往外走。
“……好。”陸程呆愣應下,神經大條地問了句,“哥你也去喝水啊?”
陸堯洵沒理他,走出去後還反手關上了房間門。
許阿姨請假回家一天,現在别墅一樓沒有人,靜悄悄的,十分安靜。
甯樂羽手握着玻璃杯,緩慢地順着樓梯下樓。心裡那股莫名的氣散了些,他擡手輕拍兩下臉,覺得自己是最近睡得太晚,精神沒養足。
飲水機放在廚房裡,甯樂羽彎腰接水的時候,餘光瞥見了旁邊的冰箱。
他心思一動,沒再繼續接水,而是轉去打開冰箱門,從中拿出一瓶可樂。
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可樂,易拉罐瓶身上還冒着白汽,遇熱凝結成的水滴沾了甯樂羽滿手。
“給我也拿一瓶。”他把手指剛放在罐口拉環上,就聽見旁邊有人說道。
甯樂羽是個易受驚吓的體質,冷不丁地聽到聲音就會讓他下意識顫抖一下。
他扭頭看向陸堯洵,對方正站在離他五步遠的位置。兩人這些天相處下來也熟稔許多,甯樂羽說話也沒太有顧忌。
“你走路怎麼沒有聲音,吓我一跳。”他嘟囔着小聲抱怨。
陸堯洵又往前走了幾步,兩人的距離拉近,狀似無意問道:“怎麼?做見不得人的事情了?”
“才沒有!”甯樂羽立即仰頭反駁,然後又突然想到前幾天相似的一幕,氣焰就不自覺地低下去,那時候他确實是在做一些不希望别人看到的事情。
甯樂羽很有羞恥心地避開陸堯洵的視線,伸手把自己手裡那瓶可樂遞過去:“給,你喝這瓶吧。”
握着可樂的右手手心濕漉漉的,他收回手的時候在短褲上蹭了兩下。
陸堯洵接過可樂的時候,看見了甯樂羽把水往褲子上擦的動作,作為一個輕微潔癖,他忍不住提醒道:“那邊有抽紙。”
甯樂羽并未理解他的言外之意,還以為是讓他把抽紙拿過來。
就在他伸長胳膊去拿抽紙的時候,聽見“撲哧”一聲輕響,再轉頭回來,陸堯洵正好把拉環扔進垃圾桶。
“給你紙。”
陸堯洵維持着舉可樂的動作,視線從抽紙上慢慢移到甯樂羽的臉上。對方眼神黑亮澄澈,讓人看了心情就會變好。
他喉結滾了滾,沒接過紙抽,而是擡手從中抽兩張紙出來:“可以了。”
甯樂羽又乖乖地把紙抽放回原位。
陸堯洵用這兩張紙将可樂罐身包裹住,水珠很快就浸濕了兩張紙,但好歹握上去不用弄得人滿手濕。
“給。”他把這瓶可樂又遞還給甯樂羽。
甯樂羽被他這一舉動弄得有點懵,他連忙擺手拒絕:“不用不用,我再去拿一瓶吧,這瓶你喝。”
陸堯洵也沒和他廢話,把可樂硬塞到甯樂羽手裡:“拿着,喝吧。”
後花園裡有工人在用除草機除草,機器轟隆隆的響。
甯樂羽握着微涼的可樂,忽地想起平常在球隊裡,一瓶水也是大家輪流喝,隻不過每次擰開瓶蓋的人都要喝第一口,這幾乎已經成為了他們約定俗成的規則。
“你要不要喝第一口?”在腦子反應過來之前,話已經問出了口,并且手還跟着湊熱鬧,把可樂往陸堯洵身前遞。
而此時的陸堯洵正要打開冰箱門再拿一瓶可樂出來,見甯樂羽這麼問,他要開冰箱門的手也僵在了冰箱上。
一時間,兩人都無言,隻餘下除草機運作的聲響。
甯樂羽有點後悔了,再怎麼說他和陸堯洵也不如和球隊裡的成員關系親密,這話實在是不該問。
他懊惱地在心裡捶自己,心說最近可能真的是睡眠不足,總辦傻事。
他小心翼翼地擡眼看陸堯洵的臉色,見他沒露出什麼奇怪的表情後才放下心來。他舔舔唇,給自己找好了說辭。
不過就在他剛要開口緩解尴尬的時候,陸堯洵有了動作。
他不再扶着冰箱門,而是伸手握住了可樂的上半部分罐身,與甯樂羽握着的下半罐身剛好錯開。
此時要是有不明真相的人路過,還以為他倆在争搶着這罐可樂。
甯樂羽有點意外,因為他覺得陸堯洵不像是會和人同喝一罐可樂的樣子:“你要喝嗎?”
陸堯洵微微用力将可樂從甯樂羽手裡抽出來,其間他的小拇指還碰到了對方的無名指,一觸即分。
“又不給我喝了?”他問。
“沒有沒有。”甯樂羽擔心陸堯洵以為自己小氣護食,連忙解釋道,“可樂是你打開的,你應該喝第一口的。”
好蹩腳的理由。
陸堯洵笑道:“哪裡來的規矩?”
他垂眸把手中的可樂轉了半圈,将瓶口對着自己,卻半天沒有要喝的意思。
他知道要是自己喝了這一口,就相當于和甯樂羽間接接吻,這也是對方想要達到的小心機。
陸堯洵當然不會戳破甯樂羽潛在的心思,相反他更願意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促成這一間接接吻。
甯樂羽以為陸堯洵是笑自己幼稚,不好意思地小聲說了一句:“我們球隊裡都是這樣的。”
不過可惜這句話被窗外轟鳴的除草機的聲音蓋住,陸堯洵并沒有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