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住的這間屋子,原是先寨主的卧房。先寨主過世後,盛九懶于收拾,故而,屋子裡到處都積了灰。且又十分破敗,窗戶漏風也就罷了,屋頂還漏光。那點點星光斑駁地撒在地上,讓人莫名覺得瘆得慌。
榮小呂是病患,隻能睡在床上。故而江山钺愈發委屈,在地上打了個地鋪将就睡着。屋裡攏着炭火,蒸得那常年郁積的腐朽之氣更加刺鼻。
江山钺雖是個江湖人,向來不拘小節。然而,像這麼破舊的屋子,他卻實在沒有住過。翻來覆去睡不着,索性起身想到院子裡走走。結果才出來,便瞧見盛九抱着被子,正悄悄溜進了小公爺的屋子。
可惡,江山钺皺起了眉頭,自己還在這院子裡住着呢,她便敢公然睡到别的男人的屋裡去!
于是,他上前一步,一把拽住了盛九的衣裳。
盛九見是他,立時柳眉倒豎了起來,壓低聲音呵問他道:“你不好好睡覺,跑出來幹什麼?”
江山钺也皺眉,“那你半夜往人家的屋子裡跑,又是要幹什麼?”
盛九覺得他實屬多管閑事,“我自是來照顧小官人的。小官人行動不便,我睡在他屋裡,方便他随時吩咐。”
“啧啧啧!”江山钺對她表示不恥,“想不到堂堂盛寨主,也有給人當丫鬟伺候床榻的一天!”
“你……”
算了,别人生氣我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盛九對于他的這張嘴,已經不抱任何的指望了。她隻能暫且把自己當聾子,聽不見他那些混賬話。
“你往後稍稍,我要關門了!”盛九道。
江山钺把住門框,無論無何不肯讓步,一副甯死不屈的表情。
“我也要睡在這間屋子裡。”他道,“那間屋子攏着炭火,太熱了,我睡不着!”
“不行!”盛九斷然拒絕。有他在旁邊礙眼,自己還怎麼愉快地欣賞小官人。
她越是拒絕,江山钺越要堅持。自己的未婚妻睡到了别人的屋子裡,試問天底下有哪個男人,能夠忍得了這種屈辱。總之,不管怎麼樣,他今晚非得在旁邊看着,以防盛九做出什麼不守婦道的事情來。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的。盛九伸手推他,可他身強體健,加之内力渾厚,盛九即便用上了十成勁力,卻也推不動他。
“你到底要怎樣?”盛九怒道,“咱倆早就斷幹淨了!”
“咱倆什麼時候斷幹淨了?”江山钺據理力争,“當年拒絕我提親的,是你爹爹,又不是你。如今,你爹爹已然過世三年,你的孝期也結束了,我這會兒來求娶你,不是正好嗎?”
什麼正好?正什麼好?盛九覺得這個人仿佛聽不懂人話似的。
“我說了,我如今已經不喜歡你了。我不想嫁你了,你趕緊去求娶别人吧!走走走,我要關門了!”
“你為何不喜歡我,我哪點比不上那小公爺?”江山钺不服氣,“你說出來,我可以和他比一比!”
比什麼比?盛九簡直覺得他不可理喻。喜歡誰這種事情,哪裡是能夠說得清楚的。他要是再這麼粘纏不休,她可要對他不客氣了。
“你走不走?”盛九怒目威脅他,“再不走,我可要夾你手了!”
“那這樣”,江山钺決定略退一步,受點委屈,“你回房睡去吧,我來伺候小公爺!”
讓他和小官人同處一室,盛九表示很不放心。誰知他那隔了一層肚皮的腸子裡,都裝了些什麼壞水。萬一他趁機謀害了小官人,自己可是哭都不知向誰哭去。
盛九不讓江山钺進去,江山钺卻又不肯出來。兩個人在門口較勁了許久,最後,還是齊鳴開口道:“不如,你二位都進來吧,我正好有些話,想請教江盟主!”
“啊,好!”江山钺幹笑一聲,大跨步邁進了門框。盛九剜他一眼,心裡很怪他多事。如今可好,小官人醒了,大家夥都睡不成。
盛九走到桌子旁,将燒黑了的燈芯剔了剔,屋裡立時亮堂了許多。
齊鳴試着撐起身子,江山钺殷勤地湊上去,伸手托了他一把。齊鳴坐穩後,對他方才的搭把手,客氣地道了一聲:“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