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罷,周治都不急,她着急什麼。
此時的宋青看火候差不多了,便将手上拿着林言錦昨日交予自己手上案件的完整卷宗,正義凜然道:“啟禀聖上,微臣久已洞悉昔日之事隐有詭谲,然近數載間,不知為何方神聖所阻,緻使真相遲遲未得昭雪。今微臣手中所持,實乃當年費盡心力所查的确鑿經過,懇請聖上禦覽,以明是非,還天下以公道!”
謝禮書接着起身,随後佝偻着腰,嘴裡卻盡是憤慨之詞。隻因當年自己發現幾人貪污行賄的勾當,劉培清便聯合當今宣政大夫張光,協忠大夫劉金謀害自己,于是聯合起來想殺害他,并将罪名安加于柳佐正。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當時皇帝事務纏身,謝禮書出此事時,更是表現出少見的悲痛大于理智,再加上衆多臣子彈劾,于是将柳家滿門抄斬,以此平衡心中愁郁,也堵住悠悠衆口。
謝禮書又補充了自己如何虎口脫險,“莫不是宋大人于辦案中偶然發現臣,恐怕是此生再難與陛下相見!”
此言之悲切,引得在場衆人無不動容。
隻見謝禮書拖着他那瘦弱不堪的身體再次跪伏于大殿之中:“微臣不早前來同陛下分憂,隻是證據尚未齊全,怕是陛下受這等奸人蒙騙,以擾亂朝綱,再者是這段日子裡臣之身體實在恐難面聖,此等大罪,望陛下責罰!”
說完,又重重往地上磕了一個響頭,也重重的磕在了皇帝心上。隻見他好似忍着站起的沖動,連忙說道:“朕已知曉,愛卿何罪之有?快快請起罷!”
後者在宋青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站起來,雖是落得這般田地,卻難掩從前的英俊風采。
經此一說,真相大白。
意識到被耍的皇帝大怒,劉培清等三人被壓下去重罰,随後平去柳家冤屈。幾人被扭送下去大喊冤枉,卻在轉頭看見謝禮書一身黑白粗衣也掩蓋不住的文人傲骨之時,像是見了鬼似的,一時間都噤住了聲。
一事雖平,卻仍有一事尚未被提及。周岚清估摸着時機差不多了,對着柳嫣然問道:“既是你同他人之恩怨,何必傷及皇子?此事你快将原委道來!”
柳嫣然聽聞面露悔恨,眼淚随即溢上眼眶:“此事罪女受他人之蒙蔽,乃是有人告知劉培清之子劉謙中欲将罪女獻與皇室某位皇子,已換功名前程,而後罪女拒絕,一回家,便早是人去樓空。故罪女是非不分,方才犯下此等大錯,罪女願受一切懲罰!”
朝堂誰人不知,劉家與丞相走的近,劉謙中更是與二皇子周治頗有幾分交情。如今經過柳嫣然這麼一說,此事原委怕是已有些顯露的苗頭。
周澈先是立即表态:“父皇是知道的,兒臣是和那劉謙中并無交情。”何止是沒有交情,他是與此人頗有一見面就相互掐架的趨勢。
感受到皇帝的目光,周治微微收起那平淡如水的神态,離開了座位,行至前微微拱手:“那日四皇弟于宴上受傷,兒臣實在是為其擔憂,心中也是生出幾分猜想,但都是為抓住幕後主使。”
随即便有一男子被押上來,周治解釋道:“此人乃是揚州崔氏,乃是前朝餘孽。編造虛無謊言挑唆柳姑娘謀害皇子,若是事成,便順水推舟将罪名安于兒臣,從而打亂皇室和睦。”
柳嫣然沒成想周治還有這一出,正欲說些什麼,但餘光瞄到周岚清的眼神,硬生生是壓了下來。
“依照皇兄的意思,是那前朝餘孽聯合劉謙中加害柳家,随後又利用了柳嫣然?”
周岚清話音剛落,瞬間将劉尚書拉入漩渦中心,隻見劉尚書立即拖着年邁的身子骨從衆臣中沖出來:“殿下不可如此說啊!臣一片忠心皆可尋,臣的所有皆可查啊!”
最後一句話不僅是說給皇帝聽的,更重要的是說給丞相和周治聽的。多年來幾人相交甚密,其中利益輸送更是不用所言。若是真的查起來,想必一定會牽扯出許多黑色的東西。
周治則是看了一眼周岚清,眼裡有着說不清的情緒,轉而說道:“兒臣起初亦如皇妹的猜想,順着查下去之後發現,實為劉謙中欺負柳嫣然為先,可後面餘孽之事,卻與其并不相幹。”
他準備得周全,不一會兒殿中便出現了實确的證據證明。待皇帝的神情有所松動之後,周治也不再提及這番方面,緊接着補充道:“兒臣在追查此事時,偶然發現京城之中竟有許多不同尋常的流民,不知是否是與前朝有關,又或是...”
此言一出,瞬間激起千層浪,一下子掩蓋過了刺殺的事件。皇帝面色沉重,立即傳一衆大臣來調查此事,并将五花大綁的崔氏壓入大牢,并派人多加看守,以防其自盡。
至于柳嫣然,最後竟是周澈出言做保,引得在場衆人皆是另眼相待。皇帝封其為襄陽縣主,以撫慰柳家冤死。
大殿之上,柳嫣然的頭重重叩下,淚水奪眶而出。
這一刻,她整整熬了五年。
在自己謝恩的聲音随之響起時,她耳邊好似聽見了外邊鳥雀的歡叫聲交雜其中,恍然間阿娘在輕喚自己的乳名,讓她去嘗嘗阿爹下了朝在她最喜歡的那件鋪子買來的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