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的時間,嚴城明用甜言蜜語把他泡在蜜罐子裡,他以為赝品多少也會有一點真。可卻沒想到都是錯覺。
鼻子有些酸澀,卓潇低頭再看了一眼那個手镯,愈發不順眼,擡起手——
身後突然傳來開車門的聲音,緊接着是匆匆忙忙跑來的腳步,和一聲嗷嗚大吼:“老婆,你不要想不開啊!!!”
卓潇的表情凝固住,茫然回頭:“……?”
嚴城明看見他老婆衣着單薄地坐在護欄上吹冷風,還擡起胳膊亂動,一副想不開的樣子,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冷風吹得他鼻涕都要流下來,他沒出息地眼眶酸澀,感覺好像要哭了。
他一邊吸着鼻子一邊沖過去:“老婆,有誤會!肯定有誤會!你不要丢下我一個人跳江啊!嗚嗚嗚。”
他三步并作兩步飛速沖過去,吧唧一下像果凍一樣把卓潇抱在懷裡,一邊把卓潇往裡面拖,一邊嚎啕:“老婆,你有什麼事你問我啊!我都說的!我都告訴你!嗚。”
卓潇被他撕心裂肺的聲音吼得頭都懵了,他茫然地被包裹在寬闊的胸膛裡,好半晌才想起來說:“我沒想不開呀。”
“那你、那你深更半夜坐在這裡幹什麼?很危險的!”嚴城明這時候确信自己是真哭了,冰冷的淚水被風刮着在臉上劃,他吸着鼻子問。
卓潇張張嘴,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他想像以前那樣找個借口搪塞嚴城明,反正他也騙過他無數次了,不差這一回。
喉嚨好像僵住了,卓潇發現自己好像沒法像以前一樣用讨嚴城明喜歡的輕柔腔調說話。他覺得嚴城明可能不喜歡他現在這種硬邦邦的樣子,于是錯開目光,小聲說:“我來散散心。”
可嚴城明卻捧起他的臉,強迫他看向他,溫熱的手掌在他臉上摩挲着,好像是要把皮膚上的風霜全都融化掉。
嚴城明說:“散心也不能來這種地方呀。”
卓潇看見他說話時紅紅的、濕潤的眼睛,眼白裡的紅血絲,聽到他愛憐的音調。
心不知為何顫抖了一下,随即那點悸動順着體内的神經傳到眼眶,卓潇也沒出息地眼睛一酸,聲音變了調。
他第一次直接地控訴嚴城明:“你讓我傷心,我就要來這種地方。”
“怎麼讓你傷心了,潇潇,你說。”嚴城明看到卓潇的眼淚更心碎了,他知道卓潇是真的難過,“你知道,我看不出來的。”
他說着,大手在卓潇的眼睛上胡亂擦過,手掌壓着睫毛,把眼淚弄得一團糟。
卓潇喉嚨動了動,聲音幹澀,他擡起手,把一直捏着的镯子展示給嚴城明:“我知道你很想要這個镯子,花了大價錢也要得到它,可是這麼重要的東西,你給了林霄,也不給我,你是不是喜歡他,不喜歡我?”
嚴城明急了:“誰跟你這麼說的?王琅?他怎麼胡說八道啊!”
卓潇見他不立刻回答,心又酸又疼,他說:“你肯定是喜歡他,就連跟我在一起,也是覺得我跟他像。”
“不是……”這時嚴城明瞪大了雙眼,他似乎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看着卓潇理直氣壯又明顯傷心的表情,“你們倆哪裡像了?長得就不一樣啊!他長得像未成年,你長得多好看啊!”
“性格。”卓潇脫口而出,然後頓了頓,又補充,“還有說話方式、表情、甚至……名字。”
他越說越底氣不足,這句話無異于把自己是模仿者的事實搬到了嚴城明面前。
命運和卓潇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雖然他根本沒有連名字都要僞造的意圖,但驚人的巧合總是提醒着他,他是虛假的,是刻意包裝成嚴城明喜歡的樣子的,不是真正的他。
和嚴城明結婚的也不是真正的他,他的一切都是偷來的。
嚴城明眼睛瞪得更圓了一點,他腦海裡回憶起兩人說話的方式和表情,确實是有點像,但是……
他十分崩潰道:“那怎麼會一樣呢?同一句話、同一個表情,不同的人做就是不一樣的啊。而且……為什麼林霄和卓潇這兩個名字是相似的啊?讀音一樣,但是我認字兒啊!我不是文盲!我分得清!”
卓潇聽他慷慨激昂地一通叫,有些愣住了。
嚴城明越說越生氣:“還有這個镯子,我是不管多少錢都要拿下沒錯,但是那是為了氣郝天磊!他不說人話背地裡陰陽我,我生氣!而且這镯子是我哥出錢買的,我怎麼能給你戴呢?多晦氣啊!”
作為付款者本人的卓潇:“……啊?”
他眨着淚眼,發出一個迷茫的音節,張了張嘴,不知道說什麼好。
嚴城明是真的生氣了,他把卓潇手裡捏着的镯子一點一點掰出來,然後擡着手往外一拋——
撲通。
镯子掉入深不見底的江水。
卓潇沒想到他會這樣,匆匆攔了下,沒攔住,手挨在嚴城明小臂上,很快又被收回手的嚴城明捉住。
嚴城明搓了搓他冰涼的手,放開後又捧起卓潇同樣冰涼的臉,低頭,高挺的鼻梁在對方的鼻尖上蹭着。
他語調像是哄人似的說:“潇潇,不要了,镯子我們不要了。”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嚴城明貼得更近,唇印落在卓潇泛着冷意的唇上。
“唔。”
卓潇感覺到熾熱濕滑的舌在唇上舔舐着,把冷氣全都融化得暖呼呼的,他的唇變得柔軟,然後被撬開……
卓潇閉上了眼。
很久之後,他聽到嚴城明說:“潇潇,你就是獨一無二的,不是誰的替代品。因為你是你,我才會喜歡你,不會喜歡别人,不然怎麼會跟你結婚呢。”
卓潇的心被他的話戳了一下,他垂着眼在嚴城明胸膛上描畫着,看不清神色。
半晌,他說:“你不會喜歡真的卓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