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此為止了，”克裡桑攤手，挂在手腕上的刻刀叮叮作響，“我也不能一直跟你耗下去，畢竟作為副城主也是很忙的，城裡還有很多爛攤子等着我收拾……”

克裡桑的話夏然而止，哪怕隔着白紗都能看出他的神色明顯不對勁。

“話說到一半怎麼就沒聲了。”許烏鸢咧嘴，語氣輕佻又嚣張，“不會是欠費了吧？”

克裡桑沒再說話，左手甚至十分反常地捂着嘴，陰冷的目光左右掃了一圈，找到了七零八碎的鐵須碎片，碎片還是那堆碎片，并沒有死灰複燃的迹象，可是……

許烏鸢熱情道：“在想什麼，看你很苦惱的樣子，要不要你許爺爺幫幫你？”

克裡桑收回視線，重新注視着許烏鸢，此時的他已經沒了方才的從容，右手握着刻刀，壓迫感掩飾不住地傾瀉出來，一副随時都要對許烏鸢動手的模樣。

“好吃嗎？”許烏鸢嬉笑着，完全沒有被克裡桑的威壓所震懾，“我也不知道該稱它們為胡須還是鋼絲，這些玩意成分挺複雜的，正好你可以來說說是什麼味道。”

之前克裡桑隻見到漫天的細線，他自以為勝券在握，分了不少精力打嘴炮，忽略了空中還有一些細小的東西——鐵須滿身的胡須。它們又細又小，不僅可以漂浮在空中不被注意到，還可以穿過克裡桑的白紗空隙，侵入他的口唇。

受印章的控制，鐵須沒有反抗垃圾場的能力，他的異能其實很強，可被壓制得無法使用，隻能任由克裡桑魚肉。克裡桑連許烏鸢都不帶正眼看，更别說鐵須，将人随手拍散之後就沒再考慮過這個微不足道的黑戶。

以至于他完全沒有察覺許烏鸢早就收集了不少鐵須的胡須，然後悄無聲息地将它們揮灑在空中。

許烏鸢隻需要用線稍加引導，胡須們就能順着風流向克裡桑，直至落入他的口腹之中。

許烏鸢頂着極高的破碎度強行催動數不勝數的細線，他弄出的聲勢越浩大，克裡桑就越不容易注意到夾雜其中的微小胡須。

克裡桑一度覺得許烏鸢是強弩之末，隻不過骨頭硬了點，撐着一口氣不肯乖乖束手就擒而已。

沒想到他竟然敢劍走偏鋒，藏了這麼一手。

異物入侵的效果立竿見影，克裡桑已經清晰地感受到體内的劇痛，他知道吸入腹中的胡須們正在亂竄，所過之處都被尖端劃傷，不需要多久，他體内肯定會是一片狼藉。

進化者的外表可以無堅不摧，可體内往往會脆弱很多，克裡桑暗暗咬牙，眼下疼是小事，要是被胡須傷到碎片結構，影響到自己的破碎度才是要命的大事。

如果尋常的鋼絲也問題不大，可這是鐵須的胡須，它是鋼絲球進化後的産物，帶了皮開肉綻的異能效果，要不是有抵押印章壓制，鐵須也能靠自己的異能跟克裡桑硬碰硬，鹿死誰手還真不好說。

這樣的東西放在脆弱之處，後果絕對非同小可。

克裡桑腦子飛快地轉動着，他在考慮怎麼用最小的代價拿出它們，還沒等他想清楚，許烏鸢的聲音又纏了上來。

“你看起來很難受，”許烏鸢主動湊到克裡桑近前，裝模作樣地觀察着人的狀态，“先前你不是一個眼神就能控制鐵須麼，怎麼現在就硬熬？”

克裡桑呼吸一滞，他看着近在面前的許烏鸢，突然意識到許烏鸢也在試探自己，他膽大包天，在局面對自己完全不利的情況下，也敢摸索印章控制權的邊界！

他用胡須偷襲，可根本沒有成功的把握。胡須出自鐵須身上，按理來說也可以被印章控制，克裡桑能夠讓鐵須一敗塗地，自然也能讓胡須們變成無用的毛發。

前提是它們沒有超過控制權的邊界。

眼前克裡桑的異樣已經向許烏鸢昭示了，他不能控制體内的胡須。

不知道是被氣的，還是體内胡須作祟太過，克裡桑的嘴角滲出血迹，很快将白紗染紅，讓他看起來不複先前的威風。

“嘻嘻。”許烏鸢打了個響指，指尖輕點自己的眼眶，“看來你能控制黑戶的關鍵是眼睛，換句話說，你不能控制你看不見的東西，沒錯吧。”

垃圾場的能力明顯來自末日前的抵押，在正常社會裡，抵押權具有優先性，可它也不是無邊無際的，行使起來同樣有諸多限制。末日的碎片來自過去，它們融合在一起會進化出新的屬性，可依然會保留原本的些許風貌。

所以垃圾場的能力一定是有邊界、有限制的。

聽完鐵須的遭遇後，許烏鸢一直在思考漏洞會在哪裡，遇到克裡桑後，他也一直留意着對方的一舉一動。

在發現克裡桑僅僅看了鐵須一眼，鐵須就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後，許烏鸢心頭一動，他不覺得這是巧合，尤其是對方從頭到腳都平平無奇，唯獨一雙豎瞳格外打眼。

這份超然能力的邊界，或許就在克裡桑的眼睛上。

許烏鸢決定試一試，把“鐵須”送到克裡桑絕對看不見的地方——他的腹中。

失敗了也沒事，反正克裡桑的目的是帶他回城，隻要許烏鸢沒徹底破碎他就還會有别的機會。

幸運的是，他又一次賭對了。

克裡桑确實是憑借眼睛控制黑戶的，在他的注視下再強大的黑戶也潰不成軍，可隻要避開他的視線，這份不平等的壓制好像就可以消散，哪怕是卑賤的黑戶也可以對他造成實質傷害。

在此之前，克裡桑絕對想不到，他會被他視若敝履的鐵須将上一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