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裡桑眼神陰鸷地看着許烏鸢,現在他可以确定眼前的人就是裁縫師,也隻有他敢在絕對劣勢的情況下孤注一擲,這是複制品永遠也做不到的。
“沒想到你竟然是真貨。”克裡桑輕聲說道,他眼中的輕慢收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幾乎要凝成實質的震驚。
許烏鸢好笑:“不是,你怎麼這麼驚訝。 ”
克裡桑正想開口,腹中翻江倒海的疼痛讓他眉頭一皺,嘴角滲出更多鮮血,将紗布徹底染紅,過了片刻他才稍稍緩過來些許:“我見過很多裁縫師的複制品,有一些我覺得也算惟妙惟肖,不過你的……嗯,一位故人并不這麼認為,他總能一眼看出差别,以前我不懂,現在我好像有點明白了。”
許烏鸢抱着手聽克裡桑瞎扯:“很動聽的故事,但對于拖延時間沒用。”
“是嗎,我還以為你至少會問一句故人是誰。”克裡桑目光落在許烏鸢臉上,不久前這裡剛剛綻開了一條深深的裂紋,也是怪了,這人看起來已經相當破爛,早就一副搖搖欲墜的樣子,可好死不死就是碎不掉。
察覺到克裡桑的目光,許烏鸢順手将裂痕縫了起來:“要是我随随便便就能碎掉,今天你也不會在這裡見到我,别指望我能突然碎掉、然後一切都迎刃而解。”
克裡桑微微颔首:“說的也是。”
欺詐師的心狠手辣在整個安全區無人不知,過了他的手基本九死一生,裁縫師能活下來就足以說明他的本事了。
兩人對視一眼,心思各異。
許烏鸢勾勾手指,原本被切斷的細線聚成一團重新拼接起來,又成了完好無損的模樣,攢着勁往克裡桑身上招呼,很快就将他嚴絲合縫地縫在地上,跟鎖鍊似的将人束縛起來。
克裡桑低垂着視線,默默地看着縫線上下作祟,意外的沒有任何反應。
“怎麼,這就自暴自棄了?”許烏鸢問。
克裡桑這才擡頭:“可以這麼說,不過我更願意稱之為權衡利弊。”
權衡利弊,也就是不準備跟許烏鸢硬碰硬的意思了。許烏鸢略微有些詫異,胡須給克裡桑的影響不輕,可也不至于讓人一下子失去反抗能力,沒想到他竟然跟紙糊似的,一戳就破,完全沒有出點力多撐一會的意思。
許烏鸢:“……”
他很少遇見克裡桑這種節能環保款的,一時間也拿不準這人是來真的,還是另有所謀。
克裡桑攤手,示意自己相當誠懇。
“你這麼兩手空空回去能交代清楚麼,副城主大人。”
聽出許烏鸢故意加重了副城主大人幾個字,克裡桑無奈地低笑一聲:“正的副的,總得有命才算,我犯不着拼命。”
況且城主也沒說要把人給帶回去,克裡桑慢悠悠地想,眼神晦暗。
“那你準備怎麼辦?”許烏鸢問。
“很簡單,我們就在這裡分道揚镳,你願意朝哪個方向走就朝哪個方向走,我保證不會跟着,就當沒見過,怎麼樣?”
“不怎麼樣,我忙活一圈下來什麼也沒撈着,這不合适吧。”
克裡桑沉默片刻,胡須雖然是個麻煩,但怎麼也不到要緻命的程度,自己隻是嘴上客氣,不代表真拿許烏鸢沒辦法。換個拎得清的人早就得燒高香了,許烏鸢竟然得寸進尺,還想趁火打劫。
克裡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裁縫師想要什麼?”
“碎片上的抵押印章怎麼解除?”
“解不掉。”克裡桑完全沒有猶豫,張口就來。
“你覺得我信嗎?”
“非要說的話也簡單,按照約定把負債連本帶利還上就行,可要是還得起,這些黑戶也不至于落到這種地步,所以我說解不掉。”克裡桑掀起眼皮看了許烏鸢一眼,不加掩飾地試探:“你身上沒有抵押印章,問這個不會是準備給哪個黑戶解押吧。”
許烏鸢跟着他打太極:“說不定呢。”
克裡桑盯着許烏鸢的細微表情,對方臉上不見端倪,很難看出他究竟有什麼打算:“我印象裡裁縫師跟這些黑戶可沒什麼關系,你們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無緣無故的,你費這個神做什麼。 ”
“沒辦法,在下為人實在是太善良了。”
“……”克裡桑聽得想笑,可一笑身體又更發疼痛,隻能強行忍了下來,“你對我下黑手還能算是小打小鬧,過去了也就過去了。可你要是對抵押碎片有想法,那招惹的可就是垃圾場,這個後果就算是以前的裁縫師也承受不了,更何況你現在似乎一無所有。”
許烏鸢倒是想問問他以前又有什麼,不過時間有限,他也不想為沒意義的事多費口舌:“還有個問題。”
“嗯?”
克裡桑是真的來了興趣,十分好奇許烏鸢究竟想在3号冰川做點什麼。
“如果正常人融合了帶抵押印章的碎片會怎麼樣?”
小菜園的通關獎勵就是一塊帶印章的碎片,許烏鸢隻知道這玩意有問題,不知道融了究竟有什麼後果。
“債務一旦成立,就不會莫名其妙消失,在還清本息之前,它都會随着印章留在碎片上,誰融合碎片,誰就是債務的繼承者。”克裡桑說得理所當然,完全沒有為這份不講道理的霸權稍加粉飾的意思。
“繼承者還不起也會淪為黑戶?”
答案當然是肯定的,克裡桑用沉默回答了這個問題。
許烏鸢心頭的火氣又翻了上來,神廟口号打得響亮,說什麼讓碎片流通起來,一副為進化者們考慮的模樣,實際行事粗暴荒謬,離譜至極,隻管字面上讓碎片流通,根本不在意扔進池中的碎片會激起什麼樣的波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