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名字哦,是個可愛的好孩子。雖然沒有說什麼要向你們複仇的話,但身為王,當然有維護自己子民的義務啦。于是我就來找你們了。順便一提,其他人都死了。”伊索爾德俯視着他,“現在的話,有沒有覺得後悔?”
後悔自己曾參與實驗,後悔自己那樣對待了實驗體,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死亡所帶來的冰冷像厚重的布一樣蓋在他的身體上,痛苦攪碎神經,大腦卻越發清醒,他緩慢地垂下眼,蜷曲的手指一動不動。
……
靜默。
“沒有。”他牙齒打戰,呵呵笑出聲來了,“科學是至高無上的!你根本不懂…幻想種明明有着和人類相似的外形,為什麼人類就無法得到那些神賜的禮物!”他幾乎有些憤恨了,回光返照一般的,他臉上重新出現了鮮活的神色,“悠長而無盡的壽命,穩定的記憶傳承。多麼強大的力量啊,多麼美妙的禮物啊…神明太偏心了,明明已經成功了。”
他神情扭曲:“隻差一點,就可以找出讓人類也變成幻想種的辦法。”
伊索爾德凝視着他,啊了一聲:“莫非你以為雀能成功是你們的功勞嗎?她本來就是蟲族呢。自大的人類。”
綠眼睛的死神俯視着他,神情有些冷,又帶着點厭倦。
“果然,還是快點去死吧。我不想玩了。”
她自言自語。
午夜的風嗚嗚吹過,索狄咽下了最後一口氣,臨死時還不可思議地睜大了雙眼,似乎不敢相信此生最大的成就隻是一個笑話。
伊索爾德将酒精潑在地上,放了一把火,绯紅的焰火自屍體上升起,她站到了陽台的邊沿,搖搖欲墜。
“好啦,該離開這了。”她張開雙手,往下跌落。
呼嘯的風裹挾着銀發,灰百合緊緊攥住了伊索爾德的手,即将與地面相撞的時候,這銀發綠眼的王蟲輕飄飄轉了個身,腳尖點在路邊的欄杆上,踩着一片綠葉落地了。
剛剛實行完報複的蟲族異常迅速地從剛剛的怒火中脫離,眼下,她看起來輕松而愉快。
畢竟她本來就不是一個會被情緒左右的家夥,所謂的憤怒也隻是王蟲的本能所驅使之下帶來的副産品。若論内心,無論是她将刀刺入人的身體,亦或者聽到索狄的狡辯,都沒有發生過什麼波動。
伊索爾德并不會因為憤怒殺人,她制造這些血案的唯一目的是震懾那些膽敢對蟲族及幻想種出手的人。通緝令上越累越高的金額将成為她傳說的一部分,很快,所有人都将知道,有個真身不明的家夥在保護着幻想種,就如同漂浮在宇宙中的幽靈一樣,随時準備着殺死那些觸犯底線的人。
那是恐懼,也是威吓。
“接下來去幹什麼?”她将雙手背在身後,在雪地裡一蹦一蹦。
諾貝塔和鴉都還沒醒,她暫時還沒法離開。整個地下城下層都因為“雀”變得寂靜無聲,溫控系統被打壞了,街邊堆了厚厚一層雪,它們毛絨絨地點綴在屋檐和走廊上,襯得一切都像冰雪女皇的城堡,如夢似幻。
“你明明已經有主意了,不是嗎?”灰百合說。
“哎呀。”她笑起來,“好吧。你想看煙花嗎?”
——
地下城的下層有一座鐘塔,它是整個第四星系最高的建築物,高度和卡薩布蘭卡星球的直徑等同。
鐘塔不對外開放,它隻是地下城财力的展品,從沒有人登上過它的頂端,也因此,沒有人知道,從這裡往下看會是怎樣絕頂的勝景。
像飲酒之後的微醺,世界盡在眼中,所有智慧生命比砂礫和蜉蝣還要渺小短暫,連蔓延一整個街區的沖天大火都像明媚絢爛的極光。
伊索爾德在那些人的身上埋了煙花的引線,當最後一個人死去之後,那些引線不約而同被引燃,在地面上放起了此起彼伏的煙花。
“好看吧?”她坐在鐘塔的最高處,看着那些象征着死亡的煙花猛然綻放,又極速墜落。
“小心火災。”
“我有控制範圍的。煙花秀隻有一個小時,好好享受吧。”
鮮血與死亡充盈着空氣,夜空之中卻盛放着大朵大朵的鮮花。奇異的色彩和圖案像流星一般匆匆到來又離開,每一朵煙花的背後都代表一個死去的罪惡者。
伊索爾德突發奇想,雙腿勾住鐘塔邊緣,後仰下去。她自上而下俯視着這颠倒的世界,發自内心地笑了。
“真漂亮。”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