運氣是種神秘的東西,大部分人認為它遵循着某種程度上的等量交換原則,即不幸與幸運在一生中出現的次數相差不多。
諾貝塔曾經也是其中一員,但現在覺得并非如此。
不然根本沒辦法解釋她為什麼會淩晨三點出現在卡薩布蘭卡的公證處門口。
“我可以知道為什麼嗎?”她深吸一口氣,看向把自己帶到這裡的罪魁禍首。
“委托呀。”伊索爾德眨眨眼,她的肩膀上坐着一隻人偶,脖子上纏着一朵百合花,“今天是周一,事務員等會兒就會上門辦理業務,遺囑公證馬上就可以完成了,而且你肯定是第一個。”說到這裡,她還很高興地拍了拍諾貝塔的肩膀,“恭喜你呀,銀河集團屬于你了!”
這理由聽起來挑不出錯,除了時間過早之外,諾貝塔無話可說。
“…可是為什麼要這麼早?”她感覺自己似乎一整個星期都沒睡好,頭昏腦漲,理智混沌,現在還能條理清晰地說話都全靠毅力在支撐。
“嗯…”
伊索爾德仰起頭,裝模作樣想了想。
“因為我想離開這裡了。畢竟本來就是為了旅遊才來這邊玩的嘛,現在玩夠了,該離開了。”她說,“而且我還在離開之前将未處理的委托完成了,很敬業吧。”
敬業?敬業在哪裡。敬業在她枉顧雇主意願,面帶微笑直接推着輪椅從地下城跑到公證處門口嗎?
諾貝塔有很多話想說,但最終也隻是歎了口氣。
就算說了也會當聽不到的,她很清楚,自己的話在伊索爾德那裡,并沒有那麼重的分量。
說起來,她怎麼知道地下城的出口在哪?地下城的出口千奇百怪,如果沒有人帶路,有極大的可能性迷失。
諾貝塔的思維卡了一下,在這個節點上徘徊不去,隐隐感覺有什麼東西被遺漏了。
地下城…拍賣會…
……
鴉呢?
“拍賣會昨天晚上結束了,至于其他的,我有地圖哦。”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麼,身後的伊索爾德輕飄飄地說,“鴉給我的。任務需要嘛。”
這個解釋很合理,諾貝塔把微妙的不适感壓下去,她若無其事道:“你接下來準備去哪?”
“龍島…吧。蘇珊想去那。”伊索爾德說。
她脖子上的灰百合上下搖了搖,像在應和。
晨霧散開,公證處的大門裡面不斷傳來滴答的電子音,密碼輸入完畢,公證處的門打開了。
穿着制服的事務員原本低着頭,聽到對話聲後,驚訝地擡起頭來。她在這裡工作了快二十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堵着公證處門口等待的人。
也許是很重要、很緊急的事情。她這樣想,又眼尖地看到了諾貝塔的輪椅,立刻上前一步,示意伊索爾德和諾貝塔跟她進去。
“好了,就到這裡吧。”伊索爾德的聲音在她頭頂輕飄飄響起,“委托結束咯,諾貝塔小姐。”
她松開輪椅的把手,轉過身離開了。逐漸遠去的腳步聲輕盈而平穩,時不時能聽到她跟灰百合交談的聲音。淩晨三點的街道上沒有多少人,大多都還沉睡着,昏黃的燈光與沉沉的黑暗彼此交織,被她甩在身後。
諾貝塔掉轉方向,注視着伊索爾德的背影,她自然而然地融入了陰影裡,很快消失在視野盡頭。
出現時突兀,消失時也猝不及防。這個将她從槍林彈雨中活着帶回來的女孩毫無留戀地離開,直到最後也依然像個謎團。
諾貝塔還是沒弄清楚她到底是什麼,也沒有看清楚那幅假面之下的真容。她心中萦繞着淡淡的遺憾,但卻并沒有不舍。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有種會再次相見的預感。
那會是多久之後的事情?
她想。
就先祈禱一下,自己那時候還沒有老到讓人認不出來吧。
事務員接過了她的輪椅,推着她往裡進去:“那是您的朋友嗎?”她聽到了伊索爾德的道别。
“朋友?”諾貝塔莫名笑了一下,“不是的。那隻是一個…”她嘗試用一個合适的詞來定義,“戲劇家。”
她輕描淡寫地說:“之前來找我取材,現在離開了。”
“那一定是因為您的故事很有趣。”事務員體貼地說。
“也許吧。”
事務員拉開了辦公桌的抽屜,她拿出的并不是文件和簽字筆,而是一把小巧的銀色手槍。
手槍對準了諾貝塔的額頭。
事務員低聲說:“非常遺憾。有人希望您的故事在這裡結束。”
諾貝塔平靜地看着她,神情波瀾不驚。
砰。
血花迸濺。
事務員倒了下去。
諾貝塔偏了偏頭,避開了湧出來的鮮血。
“一點餘孽。我早說了讓人陪你來。”鴉從倒地的事務員身後走出,她打了個哈欠,避開了血迹,“你現在就像塊小餅幹,誰見了都想咬。”
“這又沒什麼。槍而已。”諾貝塔對暗殺接受良好,聳了聳肩,從輪椅上站出來。她找到公證處的主腦,将手心的芯片蓋上去。瑩藍色的流光一行行閃爍,很快,投影上出現了兩份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