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還記得什麼?”
伊索爾德坐在廢墟的邊緣,挑挑揀揀找了一塊還算幹淨的地方坐下來。她十指翻飛,細密的精神絲線探入那道被劃開的傷口,往裡深入。“雀”坐在她旁邊,原本裸露的傷口越發駭人,露出裡面白森森的骨肉來。
“什麼都不記得了。”
“雀”坐在她旁邊,被精神力強壓着一動不動。她看起來死氣沉沉的,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的失敗,還是什麼别的原因。
“一點都不記得了嗎?”伊索爾德一邊随口跟“雀”聊天,一邊專注地從她的傷口中嘗試着抽離某種灰白色的霧氣。
這霧氣是“雀”的本體,祂寄宿在這個少女的身體裡,因為瀕死而短暫地與這具身體分離。消滅“雀”所寄宿的身體并不意味着她的死亡,這些介于實體和虛幻之間的霧氣才是重點,隻有把這些霧氣徹底清除幹淨,她才不會再複活。
“你應該是人類吧?記憶力有這麼差嗎?”伊索爾德困惑,“我記得術士都是一群記憶力很好的家夥。”
“說得好像你見過術士似的。”她哼了一聲,“我就是忘記了。年齡、名字、來曆一概不知,殘存的記憶也不過是一點微不足道的知識。你的算盤要落空了。”
“那也沒什麼。本來就是為了打發時間才想問問你。”伊索爾德抓出了更多的灰白色霧氣,它們在空中凝聚成團,還差一點就能組成一個人形的輪廓,“地下城大概在五百年前建立,你至少活了有五百年。不過說到這裡,我的确有些疑惑。”
她的手指落在“雀”的肩膀上,親密而飽含殺機:“你為什麼想要活這麼久呢?我檢查過了,不老泉上面銘刻的陣法是對于時間的更改,你把那些偷走的時間都用在了自己的身上。據我所知,術士并不是一個追求永生的存在。”
術士是一群科研狂魔。她們的本職工作是研究并解構魔法,其中并不包括對壽命的追求,其實就算追求了也沒什麼用,畢竟工作環境實在太危險,她們總是死在各種各樣的意外裡,平均壽命遠遠低于理論壽命。
“雀”覺得這隻蟲族的話有點太多了,她有點疲憊,天花闆早在剛剛就被轟碎,靜谧的夜風垂落而下,像紗幔一樣輕輕拂過她的臉頰。那晚風如此柔軟,她幾乎要睡過去了。
再等一等。她想。蟲族明顯還不怎麼熟悉自己的精神力,她還要好一會兒才能完成這個瑣碎的工作。
等到伊索爾德把她的本體徹底抓出來,她就可以永遠地睡過去了。
想到這裡,她忽然發現,“我”的确要死亡了。
這個念頭陡然具備了無與倫比的沖擊力,讓她剛剛的無動于衷都顯得有些奇怪,她應該是不想死,沒有人想死,但有這樣一隻蟲族待在自己身邊,活下去這件事似乎同樣希望渺茫。
她無緣無故想到了一些東西,一些碎片,一些可以被當做幻象,也可以被認為是走馬燈一樣的東西。
“我...”她有些茫然地開口了,“好像在等一個人。”
伊索爾德原本以為她不會開口了,聽聞此言,擡起頭來:“什麼?”
“雀”繼續說了下去,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楚為什麼突然有了如此多的傾訴欲,她好像隻是不願意記得這些東西的人隻有自己,既然這裡沒有别的聽衆,那麼,講給這隻蟲族聽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