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周玉煙也答不上來,所以她隻能搖頭。
阿瑩不明白為什麼華舒要向周玉煙發問,而不是問自己,但她沒有心思顧及這些小細節,繼續講了下去。
“我們家靠做些小生意維持生計,我們賣的東西都是靠船從外頭運進來,我娘跟我一直都是負責運,婆婆賣。本來我們的生活很安穩,直到那一年我跌倒,水果落了一地。”
阿瑩抿了抿唇,盡量以平靜的聲線說道:“我娘去撿水果的時候,在繡球花下面......被一隻手給抓住了。”
“當時周圍沒有人,我娘隻以為我們是遇見了鬼,抱着我就往家裡跑,等回過神來才知道,那不是鬼,而是活人,可是等我娘再回到那裡把那個人挖出來的時候,那個人早就已經窒息而死了。”
阿瑩提到這裡,神情明顯有些慌亂,“那個死人,我認得的,她是水神祭被選中的神女,大家都以為她被祭廟選中後是去過好日子了,可誰也沒想到她居然會被埋到那裡......”
提到水神祭,周玉煙總算明白了些。
玄靈島四面環水,水的溫柔與殘暴影響着一島民衆的生死,因而自古便有祭祀水神的傳統,但大多是以豬羊為祭,從來沒聽說過用活人。
但阿瑩沒理由編造這樣一個荒誕的謊言。
所以答案隻能是這幾年有人背着玄靈山莊,偷偷以活人為祭。
阿瑩說着說着,強撐着的鎮定終于沒有了,紅着眼道:“我娘被帶走做神女了,我跟大家說是去送死的,可是沒有人信,所以我隻能找你們這些外頭來的人。我見你們腰間佩着劍,我娘說一般佩劍而又窮的響的,都是些愛行俠仗義的修士,一定會救人,所以我才找上你們。”
周玉煙見她情緒有些失控,嘗試性地安慰道:“我們會把你娘救出來的,但是關于水神祭的事情,我們知道的不多,你能再多講一些嗎?”
聽到這句話,阿瑩才像找到了主心骨,急忙道:“祭廟的人說我娘很有天賦,所以才會找到她做神女......”
從阿瑩斷斷續續的話裡,周玉煙知道了領主會在每月的十五,喊祭廟的人來接走神女。
其實救出阿瑩的娘很簡單,隻要周玉煙拿出刻有玄靈山莊家紋的物件,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從領主府接走人。
但,他們特地沒有回玄靈山莊,就是為了隐藏身份調查,若為了救阿瑩娘直接暴露身份,她怕查不到她想要的東西。
而且救阿瑩的娘雖然簡單,實際上并沒有任何意義。
沒有證據,領主還是會在背地裡繼續以活人為祭,今天是阿瑩的娘,明天就是誰的女兒,後天再是誰的妻子。
她必須找到證據,才能名正言順地将領主的罪行告知天下。
正這時,原本一直昏迷不醒的師塵光在床上嘶了一聲,然後慢慢悠悠地坐起來,邊坐還邊自言自語道:“我這是到哪兒來了?”
華舒陰陽怪氣了兩句:“看不出來啊,你還挺會暈的。”
專挑緊要關頭暈倒,害得他們進領主府的時候不光要提防四周,還得背上個大累贅。
師塵光早就習慣華舒嗆他,而且他也知道暈過去這件事确實有點對不住師妹,于是他選擇發揮自己的老本行,避而不談,隻朝着阿瑩伸手指道:“你哭什麼?”
周玉煙歎了口氣,問師塵光:“師兄,你的臨霜劍,從哪兒來的?”
她試圖從師塵光口中問出點線索。
師塵光下意識摸了摸腰側,待摸到那把劍,安了下心才答道:“一直都在我身邊,從我有記憶的時候就在了。”
這話說得就像他是什麼絕世天才,出生自帶神器伴随降世。
華舒翻了個白眼,懶得噴。
周玉煙知道這話等于沒有回答,但卻還是朝他伸手,詢問道:“師兄,你能把劍借給我看一下嗎?”
師塵光對涉及臨霜劍的事總是很敏感,連他自己都不知緣由,但眼下周玉煙朝他要劍,他縱然千般萬般不願給,但念着方才拖累了大家,也隻能強行按捺住内心的焦躁,猶猶豫豫地把臨霜劍朝周玉煙所在的方向遞過去。
周玉煙伸手正要接過時,原本打定主意的師塵光卻又臨時反悔,他将劍重新抱回懷中,打着商量跟周玉煙道:“師妹,你實在要看的話,這樣看也能看吧,實在看不清,我可以離你近點兒。”
話裡話外都是不肯松手的意思。
周玉煙想起先前在秘境時,昏迷中的師塵光僅僅隻是用臨霜劍劍鞘就與那個神秘人戰得不分高下,想來臨霜劍該是什麼神兵利器,所以他才如此寶貝。
思及此,她妥協道:“好。”
師塵光挪着屁股,慢慢地朝周玉煙的方向湊近了些。
周玉煙的眼睛慢慢地在劍上遊移,但越看卻越發現,臨霜劍根本沒有什麼特别的地方,甚至可以說連普通都夠不上。
因為造劍人的手藝實在是太差。
也許都不用找煉器師,随便找個鐵匠都能打出比這更好的劍,除此之外,劍的材質也十分劣等。
師塵光不過才十九歲,可是劍鞘上卻已經有明顯的鏽斑了。
周玉煙有些失望地收回視線時,餘光中瞥見遠處的宋涯,正用左手摁着右手,似乎在忍着什麼。
她看着他手背上浮躍而上的青筋,不解發問:“你怎麼了?”